折服《中国国家地理》记者

09.03.2016  12:30

    “这次在甘肃10多天的采访,让我彻底颠覆了以前对于甘肃的认识,真切地感受到了甘肃的大气与壮美,这里不仅有最漫长的长城遗迹,还有令人难忘的美食,以及让人难以忘怀的淳朴民风,可以说,甘肃美景美食让人醉,民风淳朴又好客。”3月5日,《中国国家地理》特约摄影师葛蔼如是说。

    葛蔼感触颇深。他说:“只有经历了,才会有真切的感受。以前的总体印象是荒凉与戈壁,但走进甘肃之后才发现,这里物产丰富,羊肉和面食百吃不厌,热情好客的淳朴民风让人永远向往。

    3天吃了8顿面

    在张掖山丹二十里铺,葛蔼一行在这里一呆就是3天,晨曦、余晖以及风雨中的长城都被其尽收眼底。在此过程中,偶遇了一位60多岁张姓放羊的人家,没想到主人热情地邀其到家中做客,并为他们沏上茶水。在得知拍摄长城时,还主动讲述长城背后的故事与传说。

    葛蔼说:“我确实没想到甘肃民风如此淳朴,人也很好客。不仅甘肃的胜景在我心中扎下了根,山丹的羊肉和拉面也让我难以忘怀。3天时间吃了8吨面,而且连汤都喝完了。

    走廊上的民族融合发展

    “通道”是《中国国家地理》(甘肃专辑)中的关键词。萧春雷在谈及此次采访的感受时说,数百年来,走廊上的裕固族、蒙古族和藏族互相影响,互相学习,毫无成见,彼此越来越相似,真实地展现了民族间的融合发展。

    萧春雷说,肃南、肃北的地域之大,人口之稀,让人震撼。酒泉市阿克塞哈萨克族自治县地广人稀,土地面积3.1万平方公里,人口却为1.06万。其中哈萨克族3700人。与之相邻的肃北蒙古族自治县面积6.67万平方公里,超过了宁夏回族自治区,可人口仅1.17万。其中蒙古族4400多人。裕固族是只出现在河西走廊上的一个民族,他们平时在着装上与汉族没有差别,也说普通话。可实际上他们是内蒙古高原上的回鹘、蒙古人的后裔,他们信仰藏传佛教。在语言上,东裕固语属于蒙古语,西裕固语属于突厥语。

    萧春雷坦言,民族与宗教密不可分,多民族交汇的河西走廊同时也是多种宗教融合与冲突的场所。作为连接中原汉文化、西域中亚文化、

    青藏高原文化和蒙古草原文化的走廊,河西走廊一直是各民族争夺的焦点。也就是说,河西走廊的确是一条民族大通道。很难想象在当初40多个民族频繁迁徙,争夺地盘的背景下,还能够在河西走廊一隅和谐相处。

    据了解,世居河西走廊的民族如今只剩下了汉、回、藏、蒙古、裕固、哈萨克、土、维吾尔8个民族。其中,天祝藏族、肃南裕固族、肃北蒙古族和阿克塞哈萨克族建立了民族自治县。从人口结构来看,汉族占绝大多数,其次是藏族。

    悬泉置复原图4易其稿

    在《中国国家地理》(甘肃专辑)中,有一幅悬泉置的复原图,这幅复原图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只是一闪而过。其实,这幅图中包含着很多故事。因为悬泉置是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迄今为止发现的保存最完整、时代最早的邮驿接待机构。2014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据《中国国家地理》内容总监刘晶介绍,悬泉置是丝绸之路沿线80多个驿站中唯一被考古发掘的驿站。在绘制复原图的过程中,连达先后4易其稿,经过曾在上世纪90年代初主持悬泉置一直发掘工作的省文物保护研究所研究员何双全的精心指点后,才呈现给了广大读者。

    对此,何双全认为,悬泉置见证了汉唐丝绸之路的繁荣和衰落。当时从长安通往西域的一切邮件和前往西域的商贾均经过这里。此图无论是其建筑风格、房间数量、建筑方位朝向、空间比例,悬泉置周边自然环境,以及远处的烽燧的位置等,与考古数据完全吻合,是迄今为止媒体发布的最准确的复原图。

    汉简照片首度曝光

    在悬泉置遗址挖掘出的汉简35000余枚。这些汉简根据内容可分为诏书、司法律令、官府文书、驿置簿籍、文化科技及其他杂事诸类,涉及汉代邮驿制度、西北边郡的政治形势、行政事务运作以及汉与西域的关系等多方面。同时出土的3000多件器物也种类繁多,极其珍贵。有货币兵器、农具猎具、丝绸服饰、谷物粮食、石砚毛笔等。

    悬泉置虽然在地理上属于敦煌,但是由于其出土的汉简数量庞大,其内容涉及边郡行政事务、邮驿业务、汉朝与西域的商贸活动等诸多方面,因此学术界将这些汉简称为“悬泉汉简”,以区别于“敦煌汉简”。这些简牍有的补充了正史的不足,有的订正了正史的错误,对于研究汉代邮驿制度、汉朝与中亚国家的往来都有极其重要的价值。

    刘晶介绍说,悬泉置遗址挖掘出的汉简极具文物价值,这些汉简不仅是近百年来西北汉简的最大宗,而且内容及其丰富,为世人提供了汉代基层社会的完整图案,展现了河西军民当年的日常生活。在此过程中,得到了西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甘肃简牍博物馆馆长张德芳的鼎力支持,解读了有关汉简的主要内容,并提供了有关文物图片。这些图片也是首次在媒体公开曝光。在有关长城、玉门关遗址等文章中,得到了西北师范大学敦煌学研究所教授李并成、敦煌研究院研究员李正宇等业界知名专家学者的点评和解读。同时,避开了学术界对有关问题的争议,向读者展现了西部长城的文化内涵。“其实,每篇文章的背后都是有故事的。”刘晶坦言。

    嘉峪关烤肉已有千年历史《中国国家地理》杂志专栏撰稿人萧易,曾撰写过《发现泸县》《安岳石窟》《嘉峪关壁画墓》《道教石窟》《蜀中汉阙》等20余个专题。

    萧易说,在嘉峪关市、酒泉市、敦煌市的地下,埋藏着数千座魏晋时代的古墓,单是嘉峪关市新城镇一地就超过1400座。这些魏晋古墓中不少绘有精美壁画,连环画一般再现了魏晋时期古人的宴乐、出行、庖厨、狩猎、耕作、采桑、屯田、驿使等场景,被誉为“世界最大的地下画廊”。在嘉峪关6号墓中有壁画砖144块之多,可谓一本图画版的河西走廊百科全书。

    有意思的是,耙地的农夫披头散发,可能是“披发覆面”的羌人,采桑的女子剪发赤足,有别于头戴高髻的汉族女子,与《晋书》记载的“男女皆剪发垂项”的龟兹人颇为神似。河西走廊自古分布着羌、氐、鲜卑、龟兹、匈奴、柔然等少数部族,6号墓也就成了魏晋民族融合的绝佳见证。中室壁画描绘的是墓主与夫人无休止的宴乐。女主人慵懒地席地而坐,手持团扇搧风,侍女在一旁伺候用膳,酒足饭饱之后,她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巾,身前的杯盘早已一片狼藉。男主人终日宴饮不休,他或自独立小酌,面前放满了盛满食物的圆盘、耳杯,乐师用琵琶、竖笛为他演奏着西凉古乐。或是坐在塌上招待宾客,客人手里拿着一柄三把叉,叉上的烤肉似乎还“滋滋”冒着热气。

    萧易坦言,今天的烤羊肉串早已是嘉峪关市享誉中外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每到夜晚,大唐美食街灯火通明,铁钎上的羊肉鲜嫩肥美,令游客流连忘返。很少有人知道,早在一千多年前,生活在这里的古人就已享受美味的烤肉了,只不过当时用的铁叉略显笨拙,吃起来实在多有

    不便,且一次只能烤一叉,也就是三串,想要大块恐怕得费些时间而已。在1号墓中,墓主段清就在享用着烤肉。

    要欣赏魏晋壁画就要走进河西果园乡丁家闸村的5号墓被认定为后凉至北凉之间,即公元4世纪末至5世纪中叶,连年的战火使得河西走廊壁画墓走向了凋敝,丁家闸5号墓是这个时期难得的佳作。它打破了一砖一画的限制,墓室四壁涂抹一层薄薄的草泥,自上而下在通壁作画,气势如虹,包罗万象,是河西走廊迄今发现的唯一一座通壁作画的古墓。

    在中国绘画史上,《燕居行乐图》历来备受推崇。画匠以细腻的笔触描绘墓主的须眉鬓发,用粗阔凝重的笔锋表现侍从厚重的衣袍,用富有节奏感的线描表现舞女飞动的衣裙,特别是人物眼神刻画地惟妙惟肖,大有“传神阿堵”之妙。已故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吴礽骧认为,《燕居行乐图》打破了汉代绘画奔放简略的平面装饰风格,已初具南北朝绘画“六法”的雏形。绘画“六法”由南朝著名画家谢赫提出,即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经营位置、传移模写。丁家闸5号墓的意义远未竟于此。

    魏晋处于中国绘画史上的激烈变革时期,它继续了汉代绘画的传统,又有进一步发展,注重对人物性格、内心感情的刻画,同时绘画领域也进一步扩大,宗教画与山水画开始萌芽,为后来的隋唐绘画艺术奠定了基础。

    萧易认为,越是偏安一隅的酒泉郡、敦煌郡,壁画墓的分布范围越广泛、越集中——距离的遥远,权力的真空,地域的封闭,是河西走廊壁画墓得以出现的重要原因。现在在敦煌莫高窟数字中心,每天都有无数游客在这里通过巨大的球形荧幕领略敦煌壁画之美。佛教石窟艺术从古老的印度传入中国,一路留下了诸多精美绝伦的石窟、壁画。此前,许多人将甘肃佛教壁画的产生归结于石窟艺术的传入,现在看来,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在此之前,河西走廊上那些无名的画工,早已用画笔在地下创造出了一座恢弘的“地下画廊”,并为此后佛教壁画的创造提供了技法、题材,是佛教壁画滋生的土壤,虽然才露出冰山一角,却早已丹青妙笔、翩若惊鸿。

    莫高窟是微缩的石窟博物馆

    萧易说,从陇东平定川到河西敦煌,北凉、北魏、西魏、北周、隋唐各时期石窟,在敦煌几乎都能找到同时期的作品,莫高窟南区的492个洞窟,如同一座微缩的甘肃石窟博物馆。

    那么,为何远在边陲的敦煌会留存历朝历代的作品,它们的艺术成就与同时期的京师相比也丝毫不逊色?萧易认为,原因或许是多方面的,敦煌虽地处河西走廊最西端,却是丝绸之路上当之无愧的佛教中心,崇佛的传统代代相传,经久不衰,这是莫高窟千年营造不息的土壤。敦煌盘踞着索、阴、翟、李等大姓人家,绵延有序的大姓给莫高窟带来了源远流长的生命力与稳定性,他们往往与京师有着密切的往来,来自京师的粉本、题材可以畅通无阻地到达这里,也保持着较高的审美标准。大约从北凉开始,敦煌便出现了开凿石窟的工匠。从事石窟开凿、塑像、绘画、妆彩的营生,细致的分工意味着莫高窟营造技术已极为成熟,工匠的技法代代相传,绵延不绝的开窟又吸引外地的工匠源源不断来到敦煌。在长达千年的时光中,佛教艺术在敦煌生根、发芽,乃至枝繁叶茂,一个个王朝,一代代世族,一群群工匠,一种种信仰,在这片沙漠中的绿洲交织、融合、轮回,加上千里河西走廊阻隔了来自中原的战火、动乱,那些精美绝伦的龛窟得以保存至今,如同一部镌刻在岩壁上的史书,讲述着丝绸之路上的伽蓝故事。

    萧易最后说,历史上的南北两朝虽然水火不容,但并不影响它们在佛教艺术上的交流。从天水向南,是经汉中平原通往巴蜀的金牛道与米仓道,米仓道循长江而上又可直通南朝都城建康。现在看来,陇南、陇中这条通道,不但是长安、洛阳通往河西走廊的门户,也是连接南朝与北朝的桥梁,来自东、西、南三个方向的佛教艺术——河西走廊的西域之风与洛阳的皇家气度,以及南朝的技法样式——在这里融合,汇成了中国石窟艺术的华章。

    □记者张万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