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树·山桃花赋

傲然睨寒凌，独伫崖野中！

历尽三冬虐，跂望迎春归。

万花犹眠中，萌动枝头立，

百草初返青，粉面遍妆山。

处处生机勃，已默孕实中，

春风扬落红，绚美两极端，

轮回周复始，千秋倏忽间。

但问何觊觎？万代点江山！

陕北的山桃树是随处可见的！

当多情的春姑娘迈着轻盈的步子，怀着无限羞涩悄然来到人间时，寒冬的残余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他们欺侮着河水；占据着山野；凌虐着萧索的树木、荒芜的百草，甚至企图重新恢复对冬的主宰。

但却终究抵挡不住春的温柔，春的爱抚，怀着无限眷恋而悄然退却了。于是河水开始欢快地流淌；山野泛出嫩绿色；树木揉着朦胧、惺忪的眼睛，打着哈欠在春风中苏醒。万物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感谢着春天带给人间的盎然生机，婀娜勤快的山桃树早从冬的束缚中挣脱出来，以粉面娇羞的笑靥迎接仿佛一夜之间让万物复苏的春天。

对山桃花的喜爱是难以言喻的！当季节的轮回送走最后一丝料峭的春寒；当人们为褪去冬的沉闷与厚重而长吁庆幸时，她们早已开始以粉面含春的微笑迎接和拥抱着自然界的一切。这时簇簇盛开的山桃花随处可见：她们或点缀于一览无余的原野；或置身于叹为观止的峭壁；或怡然自得地生长于沟畔；或惹人爱怜的出现于信手可摘的路旁。

无论你想到或想不到的地方都有他们肆意生长的身影。匆匆步行的路人放慢了脚步，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让人心醉的粉艳；风驰电掣般的车辆象着了魔似的在她的身边停下，司机们折上几枝来装点自己了无生趣的座驾；妻也经不住桃花娇艳的诱惑，就近在路边折下一大把，笑着、跳着跑到我面前向我炫耀。

我抬起头，蓦然间想起了唐五代崔护的《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诗句，当时的惆怅、失落、牵挂与思念是怎样的凄美。相比之下，我还是幸福的，因为妻的‘相映红’是真切的，是年年的！更远处一群小女孩相逐竞折、捧枝醉嗅的嬉戏，为此刻凭添了几丝踏春的温馨，赏花的浪漫。

当蒙蒙春雨淅淅沥沥地飘落到百草万木上时，踏青赏花的人们并没有因为春雨的到来而加快丝毫的脚步，懂事的花儿们在枝头以另一种出浴皇后般的高贵挽留着被春雨催促归去的人们。

我与妻走到一株山桃花旁贪婪地欣赏着她不同于往日的美：湿润的粉嫩勾起人无限爱怜，这是怎样一种不忍触碰的美啊！仿佛你多看一眼她都会因害羞而凋落。妻催促着我为她摄一张‘桃花沐浴人相伴’的照片，希冀着能将这种美永久珍藏。

于是便多了一张逢人即炫耀的珍贵照片。

娇艳的山桃花以自己短暂的花期始终追随着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的变迁，以粉嫩的笑靥羞走历经一个冬季的人们心头的沉闷，装点着尚显萧索的山野，并用自己独有的美艳驱尽笼罩于绵延群山间总显苍凉的萧条之氛，也吸引着蛰居一冬出门踏青赏花的人们。

陕北山桃花正是这样一种为横亘起伏的黄土地报春增辉的、具有明显季节标识的岁月奇葩！

萌生出抖掉一冬的沉闷出外踏青的想法，有些日子了。满山遍野的山桃花这时已绽放出迷人的笑容：她们张开臂膀做好了拥抱与接纳你的准备！你奔跑着来到这一株旁，却看到那一株更艳；你投入那一株的怀抱，却发现旁边一株正眨着嫉妒的眼睛等待着你的青睐呢！于是你贪婪地冒出了全部拥有的‘邪念’，拍照留念便成了拥有和带走她的最好途径。

山桃花就这样一次次地被珍藏到了岁月的记忆里。

适逢天公作美，在艳阳高照的日子里观赏山桃花，却是另一种感受：暖春阳光照射下的花儿更见粉艳欲滴、娇羞炫目了，粉色的底儿涂以淡红的点缀，粉红相间的美在阳光的映衬下足以折服从不喜花的人在瞬间改变主意。几只蜂儿正轻悬于蕊上与花儿窃窃私语，从这一朵到那一朵，喁喁缠绵，犹未尽意，接着又是下一朵。哦！这贪婪的小精灵，它是想将这满春的花儿都占为己有吧？

徐徐前行，且走且赏。眼前一片成林的山桃花震慑住了妻前行的脚步，但只瞬间过后，她便喊着、叫着朝林子里跑去。我也紧随其后加快了脚步。进了林子，才知道什么叫景色壮观：沁人心脾的花香几乎将人醉倒，阳光从阴翳浓郁的花间穿过，林子里顿时出现了美轮美奂的‘丁达尔’现象！

刹那间，仿佛整个人都进入了仙境：‘凡人入仙境，不忍开口语。纵尔窃窃然，犹恐惊神仙！’的意境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信步前行，或左或右，妻不断央求我为她拍照：一会儿绕至树后探出头来；一会儿压低整条盛开的花枝遮住半边脸庞；一会儿折了几枝拿在手中摆出种种姿势；一会儿企图爬上极易攀援的树杈却因为每次不能得逞而娇嗔顿足！直到终于感到有些累了，才不得不怀着无限眷恋一步一回眸地朝山下走去？

回到家里，余兴未尽的妻搜寻到一个大号的饮料瓶，注满清水，插入折来的山桃花枝，顿时为沉闷一冬的家增添了无限生机！

但凡美好的事物，总觉是短暂的！山桃花的花期只有十天左右，而每朵花的花期仅仅两三天，花期一过，风吹点点落红，却是另一番景象了：前几天还粉艳欲滴的红，今日却忽然随风飘零，看着看着，一种莫名的伤感不觉漫上心头：‘我于此地赏桃花，遥想当年犹今日；古时花谢今又开，今夕何处觅古人？’。

站在一地残花的山桃树下，遥想古人当年曾经是以怎样的心情为山桃花的盛开而癫狂，又是以怎样的心情为满地飘零的落红而伤感、惆怅？

开时悦目，凋时心揪！这大概就是山桃花所拥有的两种极端的美吧！更不用说伤感过后她还记得用一树香甜红艳的果实救赎自己给人们情感上带来的跌宕起伏呢！

在陕北这片古老而曾经贫瘠的土地上，盛开的山桃花始终以自己独有的美为人们鼓舞起新的生活的士气：无论是战火连绵、民不聊生的年代，还是持久干旱、饿殍遍地的岁月；无论是改革洲头弄潮、搏击风浪的日子，还是歌舞升平、万民齐欢的盛世，她始终以自己独有的魅力为人们燃起新的希望。她像一面向苦难宣战的旗帜，以猎猎作响召唤着和苦难奋力拼搏的人们在自己的鼓呼下汇聚、战斗，直至胜利。

一位朋友不经意的一句‘你说这漫山遍野争奇斗艳的山桃花不正是我们勤劳吃苦的陕北人的写照么？’如同醍醐灌顶，让人茅塞顿开：是啊！贫瘠没有却步；寒暑从未退缩；战火何曾焚没；苦难怎使堕落？

我一遍又一遍贪婪地欣赏着这让人流连忘返的漫山粉艳，不禁想到：你说在陕北这片神奇的土地上，还有什么能象山桃花这样：在春的脚步悄然而至时已粉妆迎客而更让人怦然心动的呢？

二零一三年五月六日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