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夏天
雷抒雁和汪国真,是2010年暑天我在北京领奖时见到的。
那天,北大百年讲堂里,全国青少年中华情写作大赛的颁奖仪式在隆重的音乐声中启幕。主席台上,一排人物坐成激动人心的时刻。这些人物中,就有雷抒雁和汪国真。他们的外在感觉,言谈举止,气度风格不尽相同。雷抒雁的脸庞有些老年人宽厚、平和、少语的憨,汪国真的脸庞有些壮年人精励、睿捷、桀骜的俊。
这次领奖,恰逢我的处女书《最女孩》刚刚出版,斗胆为每位颁奖嘉宾赠送了一本。
雷抒雁接过我的书,朝我欣赏地笑一笑,目光亲切温软。他拿着书,前后翻赏了一下,第一个撕开书的塑封,头低进书里,便不再抬起来,一页一页地翻看。
约莫看了20分钟,他有些活跃地扭头和左右嘉宾交换意见和看法。之后,他抬起眼,从会场搜寻着给他送书的人。
很快,他盯住第三排的我,扬一扬手,自己离席,向主席台的右侧走去。我反应过来,急急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向他跑去。
他站在台角等我,我迎上去,握住他伸过来的大手。他鼓励说:“很不简单的,有基础,好好努力。”我紧张地回答:“一定,一定。”
我爸爸瞅准机会,举起相机。雷抒雁拉我面向镜头,堆着一脸微笑,胸前的红领巾飘得十分鲜红。他右手一直提着我的新书,见镜头伸过来,就握住《最女孩》的一角,贴在自己胸膛。我爸爸调整角度,他很配合,有意识地将书向上扶了扶……
当时,我并没有悟出雷抒雁的良苦用心。回到兰州,反复向别人显摆我与大诗人的合影时,突然省悟过来:他是用自己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在给我做书模啊,有意将我“扶上马,再送一程”。
可惜得很,不等我们有第二次见面,雷抒雁于2013年2月14日凌晨1时30分,丢下诗歌,去与李白、杜甫们到另一个世界会晤,探讨新诗与古诗的传承与发展,思考一生都没有思考彻底的极其浅显又深奥的人生问题。
汪国真与雷抒雁不同。我的书递向他,他当时正忙着写什么,顿笔的一刻,抬起眼皮,翻了眼我蓝得泛白的书皮,示意将书放在他面前的高处。
全主席台的人物都在翻看我的书,唯汪国真没有。他在一个小本上运笔,一会儿写得快,一会儿写得慢。我不知道他是诗兴大发,在作诗,还是准备大会上的发言稿。
颁奖议程行将结束,他才将《最女孩》揽向怀里,目光在书皮上游牧了一阵,寻找打开塑封的开口。书的包装太结实,他试了几次,也没能将塑封打开。他看了看工作人员,工作人员上前,帮他完成了开封工作。
大会曲终,各地前来参会的萌动学子呼啦涌向主席台,将主席台两边的通道堵个水泄不通。追汪国真的人特别多,有家长挤上前去问候的,有学子渴望签名的,有提出照合影照的。汪国真喜欢签名,不大喜欢照相。
我隔了三层人围,摇着自己的获奖证书,希望他能签个名。还真如愿,他接过证书,大笔一挥,潇洒地勾对出“汪国真”三个劲道十足、霸气留痕的猛字。
等到人群散去一些,我站在那里还没有走。他看见了,说句“最女孩”,站起身来。我赶紧挤过去,站到他身边。
我爸爸来不及对镜头,只管按快门。汪国真边照相边向别人打招呼。我的小手伸向他,他捉住,也不摆造型,很随意。我说你是我爸妈的偶像,他仰起脸笑,很傲然,很风度。
我到现在都能想起当时的样子,他给我的印象极深。唉,时光飞逝不赢5年,今早上网,一行黑字入眼,吓我一跳,著名诗人汪国真到天国去了,时间定格在2015年4月26日凌晨2时10分。
雷抒雁走了,71岁。汪国真走了,59岁。雷抒雁拄着诗的拐棍,算个小老年,到那边,可以获得准尊老的待遇。汪国真你为什么要匆忙地走?花甲的门槛也没迈进,到那边,年轻轻的,谁照顾你呀!
两位诗坛的人杰,诗留下了,人走了。在活个百岁不稀奇的今天,他们走的像袖珍诗一样缺字短行,对世俗的长寿概念不屑一顾!
我很怀念2010年的夏天。那时候,相逢风格迥异的他们:雷抒雁,汪国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