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燕红:农家年味

10.02.2015  19:17

  携小三口之家轮流在婆家和娘家过年,左边传统古派右边简约现代,我呢入乡随俗照单全收。感觉不但各有千秋而且取长补短,简直太完美了!反正欢喜就好,老人要怎么安排我都喜滋滋地连连点头“好好好”,空着脑壳打打下手呢,既浑身轻松又乐得清闲。

  瞅个空子独自踅到儿时干活的山园寻找记忆,熟悉的纵横阡陌都已面目全非,陌生地趔趄着差点滚下田埂,心里泛起点糖醋味。暖暖春风里处处“剪红情,裁绿意,花信上钗股”。可惜农家都不扎稻草人了,竹竿头挑件破衣裳或者塑料袋充数,这么明显的山寨版,能吓唬到那些鬼精灵的鸟雀吗?毫无表情地傻兮兮杵在田地中间,蛮好笑。

  儿时过年的情形慢慢在眼前回映,甜滋滋香喷喷。那时隆而重之的大年兜,馋小子丫头们所惦记的,首当其冲当然是吃。垂涎三尺地守着热油锅看美食浮动啵啵作响,性急得抓耳挠腮,小样儿地吃完一块炸肉丸或五香,涎着脸小心问:“还能再吃一个吗?”爹妈喜气洋洋地豪迈回应:“吃吧吃吧,今天管饱!”

  不可能会忘记在香炉边放红包和发粿,红芦柑叠得喜气洋洋,水缸里也要投硬币犒劳压岁,一份份都是感恩天地造化的心。年夜饭的菜一定要数够双碗,关了门围着火炭旺旺的小泥炉子大快朵颐,酒过三巡后才能动身,最后是大家轮流握着锅铲“炒豆炒豆,吃到老老老”。然后在每个碗里尖尖地堆满米饭肉鱼等,表意非常明确地留在那儿:年年有余剩钱多多。开门放了鞭炮示意围炉结束,到叔叔家里闹嚷嚷再串门围炉,几个小孩子早就塞爆肚皮了,只能勉强喝下点甜汤,个个猴屁股般坐不住净等拿红包,只能说吉利话。既然谁都不许生气不许打骂,自是捣蛋呼啸趁机胡作非为,放肆到不行。

  “初一早,初二早,初三睡到饱,初四咯再早,初五五戒开……”每个闽南人都会押韵地念上一长串。春节嘛,就是吃喝玩乐的意思。正月初连续几天“锵锵滚”,东边舞龙西边赛尪,各种爆竹不时吱吱尖叫着盘旋钻入天空,或者突然嘭地在身后炸响,吓人一大跳。晚上每个小孩一支明晃晃的火把照得全村热腾腾的,火树银花不夜天。因为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听说蜜饯是如何美味无比,早就满心里惦记着问明了价格一包两毛五,压岁钱我出一毛三妹妹一毛二,即刻兴冲冲跑去梦想成真。两眼金闪闪地放着光,把刚到手的一包蜜渍李子细心按个头排队,平分,余下半个归了我(因为多出一分钱)。两个毛丫头当时锱铢必较的情景,在记忆里至今清晰如昨。

  立春已过,雨水来临。山巅的桃花已娇羞含苞绽露,粉红色的绝世姿容柔软润泽了无数心灵,墙角的桑树也把嫩叶和青果乖巧自觉地缀上枝头,弥散浓烈的家园气息。对比今昔农家欢度新年的情状,我笑盈盈仰望纯蓝天空里数朵绵软白云,感慨流年如诗:“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辞旧迎新的民族凝聚力,根深蒂固传承千载的年俗里,生活与理想喜乐相逢,温馨祥和的年味香入心扉。我想,年味其实就是一代代绵延传递的家和万事兴,还有爱与幸福糅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