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的夜风

    办公室主任梁善勤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又善良又勤劳。据他单位的同事赵小中透露，他走在路上，善良地连蚂蚁挡道都要绕着走，生怕脚下伤害了它们弱小的生命。说到勤劳，他就像欠了谁的那样，生怕服务与协调不到位，让对方不满意。日常，梁善勤除了恪尽职守做好办公室主任的分内之事外，还要伺候好领导。如果他碰上哪位不舒心的领导训斥或阴着脸，他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默默无语，摆出一副委屈状或轻声叹气。

    梁善勤毕竟到了临近退休的年龄了，还有什么不能忍？他伺候过的领导有三茬，且都比他年龄小。甚至有的比他小十几岁，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毛头娃娃，烧包着呢！

    不久，梁善勤正式退休了，干了一辈子办公室主任，该停下脚步歇歇了。那种感觉，他就像卸了套的老牛，从此不再被“驱使鞭打”。想到这里，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轻松。

    梁善勤刚刚退休百日，他九十岁高龄的老父亲无疾而终。按照单位规定，单位职工是否在职或退休，单位工会都要派人前往探视看望。然而，这却让梁善勤犹豫起来。老伴给梁善勤出主意，把老爷子的讣告贴在单位大厅里。他听罢直摇头，喃喃自语，这不等于告诉单位所有人吗？不妥，不妥，自己是退休之人，人已走茶已凉。

    老伴生气了，奚落梁善勤上班在位的时候，除了伺候几位领导，单位谁家的红白事不管不问？

    梁善勤听了老伴这番话，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这时，他想到仍在单位上班的办公室内勤赵小中，便把自己的想法在电话里告诉了赵小中。

    翌晨一上班，赵小中打完卡就直奔单位工会。结果被工会工作人员告知，两位正副工会主席一个出差，联系不上；另一个家中老母亲生病住院，不便打搅。这让赵小中颇感为难。是如实告诉梁善勤呢？还是要怎么办？赵小中差点把脑袋想破。

    黄昏时分，赵小中一手提一个花圈，匆匆赶到梁善勤老父亲的灵棚。当梁善勤看到花圈挽联上写着单位和单位工会敬挽的字样时，眼眶里竟噙满了泪水。赵小中见状，急忙安慰他说，工会陈主席出差，钱副主席家母生病住院，虽然他们都来不了，但都委托我给老爷子送来花圈，表达单位和他们的哀悼之情。

    赵善勤有些哽咽。他抓着赵小中的手，动情地说，单位的领导们都很忙，他们没有忘记我这个退休的人，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忽然，一股冷冷的夜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像使足了劲似地将花圈挽联吹落，翻卷着在地上滚动。梁善勤不禁一愣，马上让人拾起挽联重新贴在花圈上移入灵棚。

    赵小中看到眼前这一幕，心底涌上一缕酸楚。赵小中心里非常清楚，梁善勤退休了，知道不便麻烦单位了，昔日的领导和同事来不来都无所谓。只要单位送来两个花圈表达哀思，他就知足了。这是多么简单的要求啊。

    然而，梁善勤哪里知道，这两个花圈是赵小中买的，又让花圈店在挽联上写上单位的名称。这样做，赵小中只是不想让梁善勤伤心难过。

    这个深秋的夜，冷冷的风刮个不停。凌晨五时半，梁善勤的老父亲就要起灵出殡了。赵小中不知道，梁善勤心中是充满暖意还是充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