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玉:葬心
她,把人生看得很严肃:我算不算是一个好人?
“起来抽烟吧,起来喝酒吧。”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靡靡之音,华灯初上,那个在角落里总是有着诉不尽哀伤的,温婉的,妩媚的有着酒窝的女子在哪儿呢?
“我现在一死,大家一定以为我是畏罪,可是我何罪可畏?我一死何足惜呢?不过还是怕人言可畏,人言可畏……”
“季珊,没有我,你可以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我很快乐……季珊,我对不起你,令你为我受罪。我死后有灵,一定会永远保佑你。季珊,我死后一定会有人说:你是玩弄女性的恶魔。更加会说我是个没灵魂的女性。不过到时候,我已经不在了。你自己去承受吧。季珊,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么快就要跟你死别。但请你节哀为要。我对不起你,令你为我受罪。季珊,过去的张织云,今天的我。明天是谁?我想你自己知道的。我很快乐……”玲玉绝笔。
“我根本没有什么对不起张达民。可是他却恩将仇报,以怨报德。外界不明白,还以为是我对不起他。还有什么办法好想呢?唯有一死了之。张达民,我已经被你迫死了。但是不用着哭,也不用悔改。因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过我很后悔:我不应该成为你们两个人的争夺品。但是,太迟了……”阮玲玉绝笔,三五年三月七日午夜。
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爱。
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怎受的住?这头猜!那边怪!人言汇成愁海。辛酸难捱!天给的苦,给的灾,都不怪。千不该,万不该!芳华怕孤单,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
“季珊,季珊。你爱不爱我?”……
繁华怕孤单,她的一生就此落下了帷幕。书写了别人的传奇,哀伤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她,一个在电影界不可磨灭的身影——阮玲玉!
她演《挂名夫妻》,成功而天然得塑造了万恶的旧社会,一个女子的柔弱形象;她演《情欲宝鉴》、《故都春梦》、《桃花泣血记》、《玉堂春》、《神女》……,她成功塑造了受尽豪绅阔少、流氓恶霸的玩弄和压榨的风尘女子形象;她演《野草闲花》,塑造了为争取婚姻自由,打破传统思想的少女形象;她演《新女性》和《三个摩登女性》,又惊人得塑造了塑造了知识妇女的形象。她演出的人物大多身世悲惨,经历坎坷,屡遭磨难而奋斗不息,虽然最终都是以自杀、出家、入狱、惨死为结局,但都能保持善良正直的天性和纯洁美好的心灵。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她的身世不谋而合。
1901年4月26日,阮用荣与妻子何阿英在结婚四年后,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父母为她取了个乳名叫凤根。一个女孩家家取个男孩的名字,无非表达了初做人父对女儿的一种溺爱。
孙文推倒清王朝,建立民国,举国欢庆,阮父,一高兴减掉辫子,抱起女儿直夸:“我们凤根的一双眼睛好靓啊!”
也许,世界上唯一真诚得去夸奖一个女子,而从不伤害她的,只有叫“父亲”的那个词儿。
就这样,小小的凤根跟着操劳的父亲,平凡而温暖得过着等待,拮据而温馨的日子。直到有一天,父亲回来时,已是深夜,父亲卧倒在屋前的积水中,手里紧握着一个被水浸湿的小纸包。里面是给凤根的礼物——用彩珠串成的耳环。
这是父亲最后的礼物了,只是留有遗憾:有一天,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小小的凤根,也就是最后的阮玲玉,之后走上银幕,谁都说不明白是否跟父亲的遗愿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没钱的日子是相当难熬的。
十六岁的阮玲玉迫于生计,不得不从崇德女校退学。依着招聘启事考《挂名夫妻》的女主角。她一走过。卜万苍导演意外和惊异一口敲定就是她了。意犹未尽:“你们看,她像永远抒发不尽的悲伤,惹人怜爱。一定是个有希望的悲剧演员。”
果然是慧眼识珠。他的话,在阮玲玉九年的银幕生涯二十九部电影中得到了印证。
阮玲玉从《挂名夫妻》开始,就在影片中饰演各类不同角色,塑造了社会各个阶层的妇女形象,其中有农村少女、丫头、女工、女学生、小手工艺者、女作家,以至交际花歌女、舞女、妓女、尼姑和乞丐,有正派角色也有反派角色;由少女演到老年,从旧社会的殉葬者一直到为人民利益而奋斗的先进女性。这些人物都有一个悲惨的结局,有的自杀,有的入狱,或者被逼成疯,或者病死街头。这些充满悲剧色彩的银幕形象,也就是旧中国千百万苦难妇女的缩影。她们的不幸遭遇震撼人们的心灵,激起观众无限同情和共鸣。
不是科班出身的阮玲玉为何能将这么些女性角色扮演得惟妙惟肖,也许,正是来自她那有些许相似的经历吧。
有时,真是:人生,如戏!
16岁那年,母亲被诬陷偷了主人家的钱。被赶了出来。少爷看上了这阮姑娘,就此帮忙安排住所,抚慰心灵。人在特别无助的时候,往往会轻易得接受一份感情。少女时节的阮玲玉被张达民这位外表呆板老成的少爷,迷惑了。就此献上了自己年轻的身心。
张达民虽说是少爷,其实是个虚头,没有银子这个实货。张达民有妻子,给阮小姐的最多也不过是个姨太太,当然仅仅是名分。实则一分钱都不给。少女怀春,只相信: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阮玲玉,痴心得爱着张达民。
她,要得多吗?
看看这张大少爷,一次次拖延结婚的事儿,一次次伸手要钱说是去赌博。阮玲玉,一直对张达民抱有希望,希望他能像《故都春梦》里的男主一样能浪子回头。
然而,一切似乎都事与愿违。
张达民不仅在几次阮玲玉介绍的公差里放了鸽子,而且公然表示只是看中阮玲玉长得漂亮,将她当作姨太太,高兴时叫她服侍服侍,解解气,张无情的话语彻底击碎了不堪一击的梦,阮小姐终于受够了提出分手,可是这个魔鬼竟无耻提出要分手可以,但每个月贴他一百元,贴足两年。阮玲玉答应了,她甘愿用用金钱换取明天。
很快,茶叶大王唐季珊就迫不急待的闯进了阮玲玉的生活,扮着富贵可怜的角色。阮玲玉,惺惺相惜呐。连朋友们也说“他当然比张达民好。”
很快,阮唐同居了,可是前车之鉴,张织云打来电话:“我跟了他两年,被他玩弄了两年。他玩弄女性,喜新厌旧。我断送了自己,我的黄金时代就这样被糟塌了!他找到了你,背后跟人说:玩一个比张织云更红更漂亮的女明星。玲玉,你我不熟悉,可我们是同行,希望你别再走我的老路,你戏演得好,比我有成就,更要珍惜自己,千万要珍惜啊!”一声呜咽,电波那头是苍凉,这头呢……
阴魂不散的张达民,阴险狡诈的唐季珊?两个男人不顾这个阮小姐的感受,毅然在媒体大肆开战,将事情对簿公堂。
太难了,人活着太难了;或许,只有死是容易的。她把几十颗安眠药倒进母亲为她烧的八珍粥里,一口口喝下去,结束了二十五的年轻生命。
“……人们一定以为我畏罪其实我何罪可畏,我不可很悔该不应该做你们两人的争夺品……”阮玲玉带着无尽的悲伤和解脱,像蝴蝶一样在暗夜里飞走了,他日春燕归来,不知会栖息在哪户人家?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