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桥随想

28.09.2015  10:58

    我徘徊在百年铁桥之上,双手轻轻抚摸铁桥钢梁,感叹它不屈的脊梁承载着一个城市一个世纪的风雨历程;我轻轻漫步在桥梁博物馆,头脑里不断闪现着一座城市与一座铁桥的百年岁月的历史碎片。我不知道它会给我什么启示,直到有那么一天,在一个落日余晖洒在黄河水面上的点点光影里,机遇两个大字浮现在我脑海里,它并没有因为东逝水而流失。沉思良久,我觉得机遇对一座城市来说,就是一次开化、一次蜕变、一次新生,虽然是艰难的,却是不能违逆的。

    兰州古称金城,是唯一一座黄河穿城而过的城市。黄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山海经》称“河水”,《水经注》称“上河”,《汉书·西域传》称“中国河”,《汉书·沟洫志》尊称为百川之首,黄河之名始建于西汉,《汉书·汉献帝本纪》有“使黄河发带,泰山若砺”的记载。黄河一名直至唐宋时才被广泛使用至今。就是这样一条母亲河,带给中华民族的福祉是显而易见的,同时,黄河泛滥带给中华民族的灾难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这样一条大河,流经黄土高原古之金城时,突然变得驯服起来变得平缓起来,它在造就这座高原城市的同时,也因为大河的阻挡,使这座城市南北相望而不相通,大河阻隔着这座城市西突东联,北扩南通的进出大道。而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并不甘心被阻隔在黄河南北两岸的困境,于是乎,激流中的牛皮大筏,羊皮小筏,春夏季用木船架设起的铁索浮桥,寒冬腊月的冰上冰桥,尽管解决了一时之急一时之困,但又能承载起多少代人在金城渡口架设一座永久性坚固桥梁的梦想和期盼呢,代代想啊叹息声不断,不是没有梦想和期盼,而是感叹永久性坚固桥梁在等待一个机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天时”。在“天时”未到之时,地利因素和人和因素尽管存在并期盼着,但又能怎么样呢?直到清光绪年间,左宗棠为收复新疆失地便于运输军需物资上奏朝廷,要在兰州渡口修建一座永久性的坚固桥梁,奏折陈上去了,但又搁浅了。道光年间,后任陕甘总督升允,兰州道道尹兼甘肃农工商矿局总办彭英甲再次上奏朝廷,在兰州渡口修建桥梁,得到恩准并拨下修建银两。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与在天津的泰来洋行经理,德国商人喀佑斯签下了《包修兰州黄河铁桥合同》。现在,这份合同的复制件就静静放置在桥梁博物馆一个玻璃展柜里。

    左宗棠左大人要在兰州渡口修建黄河大桥,由头不可谓不充分,他本人的声望,资历,功劳不可谓不声名显赫,但为什么只是首议而没有得到恩准并拨下修桥银两呢。原因也就在机遇这个历史节点上,左大人提议修建铁桥,不是机遇未到而是还不到火候上,虽说新政实施,允许使用洋人洋技术洋工厂开办实业,但毕竟是初期,尚在探索阶级,新政“春风”还未能吹拂到西北黄土高原上。而到了升允,彭英甲当政时期,新政“春风”不但劲吹到大西北,而且滴滴“春雨”也洒落下来。就拿兰州道尹彭英甲来说,此人字炳东,号铁函,河北承德人,光绪三十二年任兰州道道尹兼甘肃农工商矿局总办,这在历任兰州道尹身上是开创先列的。所以,他任兰州道尹兼甘肃农工商矿局总办时,在黄河北岸购地开办皋兰官铁厂,开办官报书局,购进平板印刷机,开创兰州现代铅字印刷史,兴办矿务学堂,培养现代化工业人才等一系列举措,以及后来才有的主持兰州黄河铁桥这桩大功德之事。如果没有“新政”这个机遇,也就是“天时”,他无外乎和前任一样只有期盼而没有作为,尽管黄河依然平缓地流淌,人心也在聚力修建这座黄河第一桥,但又能怎样呢?

    机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天时”,从某个历史发展规律来讲,往往是执控地利因素和人和因素的决定因素。这个问题我们还可以从近现代兰州两个转型时段来估证。抗日战争时期,兰州作为远离抗战主战场的大后方和原苏联援华物资大通道的双重机遇中,带给黄土高原上的兰州城市文化的新思潮、新文化、新生活方式上体现出来。也可以从建国初期的五六十年代,作为新中国炼油工业长子兰炼以及兰化、兰石、兰钢等一系列现代化工业拔地而起,从兰州饭店和友谊饭店进进出出的小轿车,高鼻梁蓝眼珠的外国专家,从上海、天津等地迁兰的意姆登洗衣店,信大祥西服店、兰州越剧团、甘肃京剧团,以及穿上灰白工作服进入现代化工厂的兰州当地人生活中的新巨变、新气象、新价值观念上得到证明。时下,国家西部大开发的战略部署和“一带一路”的国际战略部署,正在紧锣密鼓有序而稳健的推进中,这是又一次机遇啊,而且比哪一次都要宏伟远大都要前所未有,兰州作为一个节点,我们准备好了吗。回答是肯定的,我们看到兰州新区荣获国家第五个经济新区而日益生辉,我们看到经济腾飞在兰州人民群众幸福生活的增质增量中得到体现……机遇总是这样,虽有被动性但又有必然性,“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俗话虽俗,却是得到历史验证的真道理。

    正当我为机遇这个话题的思辨洋洋自得时,却又被桥梁博物馆展柜里一张发黄的历史档案文件撞了一头雾水。这份历史档案文件是庄浪举人牛献珠《为请停修黄河铁桥事》禀兰州道尹彭英甲的条陈。老先生咬文嚼字说了一大推由头,但哪一条在今天看来都让人好笑,想象着他在油灯下书就这份条陈时的一身板正一脸凝重的神情,又让人不得不皱眉深思。看来,在千盼万盼中机遇不期而遇历史文明将要开启新的一页篇章时,并不是人人都举双手鼓掌都踏足大干一场的,总会有凝固的眼神投来极度脆弱的一扫,在这个一扫中充满着猜疑、假设、甚是毁誉等。试想,当年,升允,彭英甲们在黄河上修建黄河第一桥时,恐怕也难免遭世俗市井文化的围啄和刁难吧,不过,围啄和刁难只是一出大戏的一个插曲,却并没有影响一出历史大剧的演出。

    回想机遇在我们这座城市以及这座铁桥上的进程,不由对古人说的“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有了自己的看法。天时、地利、人和这三大要素,就我在百年铁桥上和桥梁博物馆里的感受,天时,也就是机遇,在这三大要素里,才是起决定因素和第一位重要的,甚至可以这样说,只有天时,也就是机遇的不期而遇和展开灿烂的笑容时,地利和人和这两大要素才有机会展示能耐并大有作为。也只有天时,也就是机遇,才能冲破琐琐碎碎明明暗暗的众多障碍。当然,地利和人和这两个要素也必不可少,是不是这样呢,我们不妨在百年铁桥上和桥梁博物馆多多的地走一走,看一看,品味品味呢,不要忙着离去,能停下多逗留一会儿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