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幸福
我就这样,一直看着他,两个小时,几乎是目无旁骛。
在火车坐定之后,我就看见了他,顶多两岁吧!他由他母亲抱着,坐在我对面左边的位置,我细细地观察他和他母亲。和所有的小孩一样,他有着清澈的眼睛和娇小可爱的鼻子、嘴巴和耳朵,还有一副稀疏而柔嫩的双眉,像刚发芽的小草,一切正如东家之子,恰到好处。
这世界上最有趣的人是小孩子,以及那些孩子般的人们,比如庄子,比如阮籍,比如,黄永玉。
火车发动之后,他就四处张望,查看周围地形。很快,他发现我一直在看着他。于是,眼神交汇的时候,他会马上转移视线。而我,却反而更瞪大了眼睛理直气壮的盯着他,还朝他笑。他像是着了魔一般,过了一会儿,他又会看一下我,确定我是否还在盯着他,等到他一次次确认我确实还在盯着他时,我想他一定很无语了:这个大哥哥干嘛老瞅着我啊,我可是爷们,纯的……
在十来分钟的“较量”之后,他终于被我盯毛了,双眉锁成了倒八字,煞是可爱。他再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于是挣脱了妈妈的怀抱,站在了窗户边上,学深沉的大人,看起风景来了。唯一不同的是,很多风景在大人的眼里不是风景,是再平常不过的花花草草、山山树树,心里想着的,也不会是眼前的景色,而是俗世的牵牵绊绊、枝枝蔓蔓。小孩的眼中,永远写着好奇和惊喜。他把他的好奇和惊喜毫无保留的与身旁的妈妈分享,一会儿指这儿,一会儿指那儿,妈妈没有责怪他的大惊小怪,而是微笑着和他的宝贝分享着路旁平常的景色。我想她一定是个好妈妈,因为耐心是好妈妈的基本要求。
火车上的盒饭来了,妈妈要了一个。三个菜:西红柿炒白菜、芹菜肉末和素炒洋葱。小家伙很熟练的将嘴巴张到最大,小脸瞬间长了一倍,眼睛挤成了一条缝。母亲夹着一团饭往他嘴里送,他迅速闭合上下唇,生怕有人抢他的饭似的,还死死咬着筷子不放,还好他力气不大,妈妈加了点力就把筷子抽出来了,还假装生气责怪了他几句。刚嚼了几口,他就迫不及待的又将他的“虎口”张开了,嘴里还有不少“漏网之鱼”——真是个急躁的家伙。
妈妈见“狮子大开口”了,赶紧送上米饭和菜,这一回,他将筷子咬得更紧了,有意和妈妈较量一番。妈妈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放。妈妈只好笑着妥协了,他满意的松开了嘴,朝着妈妈笑得很开心。可是他小看大人了,在接下来的几回合里,同样可爱的妈妈将饭送到他嘴边时,他正要去吃,只见妈妈快速将饭收入“囊中”,或者将饭一次次往回收,引得他一个劲的往前伸脖子,他无奈又没辙,几乎要哭出来了。母子俩就这么开心的吃着午餐,场面温馨得让人感动。到最后,小家伙还高兴的哼起了估计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小曲儿,边吃边哼,引得我“咯咯”直笑。
大概,不,是一定,我想,二十年前,母亲也是这样喂我吃饭的吧!可惜这最宝贵的记忆不曾刻在我的脑海深处。而二十年后,坐我斜对面的小家伙是否会记得这样的温馨场景呢?
火车在耒阳停站了,对面的美女换成了一个平头大叔。一脸的“杀气”总让我感到不快。
美味的午膳终于用完了,妈妈给他喝了一大口水,他倒好,一个激灵,将水全“浇”在了平头大叔的衣袖上,平头大叔下意识的往外面挪了下屁股。我没忍住,“噗嗤”一笑,惹得平头大叔老大不爽,其实我不是笑他的囧样,而是笑小家伙的“粗心”——鬼知道他是不是也讨厌那个大叔才这么干的呢?妈妈赶忙向平头大叔道歉,平头大叔不好跟个小家伙一般见识,只好自认倒霉。一旁的他呢?仿佛事情不是他干的,一脸无赖相,该干嘛还干嘛,看来小小年纪,就练就了一张“铁皮”啊!
又闲着了,想着又要和可恶的路人哥哥我对视了,他一定很郁闷。于是他向妈妈要来了手机,玩起了游戏。从他在屏幕上杂乱的点着,就知道他还没弄懂这游戏是咋回事。可是他还是开心的自顾自玩着,还时不时朝平头大叔打喷嚏。平头大叔一脸的嫌弃,屁股又往外蹭了几厘米,我瞟了他一眼,觉得他俗不可耐。玩了一会儿,他哼哼哈哈的说了一句话,妈妈问他怎么了——显然没听懂他的话。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了一句,而且带了点哭腔。妈妈不知怎么回事,一个劲的问他。他说着说着就哇哇大哭起来了,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而哭,反正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哭着。我目睹了全过程,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哭,大概是游戏输了吧。因为不知道原因,我们几个乘客都看着他哭笑了,连一旁安慰他的妈妈也笑了。
妈妈拿出一个MP4来吸引他的注意力,果然有效,他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开始煞有介事的聆听起了优雅的音乐。终于安静下来了,旁边的平头大叔肯定这样想。若不是“恋”着屁股下面的座位,他一定逃离了这“是非之地”。可他不知道,竟然还有人享受着这一切,好比说——我。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始乱动了。
这一回,他瞄准了一个还没开盖的矿泉水瓶。
他用手指着它,妈妈不知这回他老人家玩的是哪出,将瓶子拿到他胸前。他摸摸瓶身,又冒出来一句“鸟语”,照例,他妈妈和我都没听懂,照例,他又说了一遍,照例……对,如你所想,催泪的《二泉映月》又拉上了……这小家伙太能整了,又把我逗笑了。
火车爬得有点慢,比平时多了半个小时到站,可是,我觉得这次是最短的一次。
临下车的时候,我把上车前买的一个棒棒糖送给了小家伙。其实在送之前我犹豫了一下,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我是个陌生人,而在如今这个社会,能够信任的陌生人太少了,他母亲会接受我的好意吗?还好我曾帮他们将行李放在上面的架子上,而且还说过几句话。没想到年轻的妈妈愉快的接受了我的小礼物,还一个劲的让她的宝贝谢我。
其实我也谢谢你呢,谢谢你信任我,更谢谢你们让我在这两小时里这么快乐,久违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