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南疆的甘肃人
原标题:走南疆的甘肃人
记者 黄胜强
7月24日,我们甘肃日报社一行人,离开兰州,驱车前往新疆乌鲁木齐,参加全国省级党报总编辑年会。2000多公里的路程,从我们熟悉的甘肃河西穿行而过,出了星星峡,就进入了广袤神秘的新疆境内。
作为甘肃人,对新疆这片热土可谓情有独钟。从古以来,新疆就是甘肃人淘金的地方。山东人下关东,山西人走西口,甘肃人就走新疆。我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咂着那枚黄亮黄亮的玛瑙旱烟嘴,给我讲他的爷爷走新疆的故事。穷得实在没招了,祖爷爷才背了些炒面、干饼,只身拿了根打狗棍走了新疆。那时候没有公路更没有铁路,从我们天水老家到新疆近3000公里路,全是祖爷爷用双脚板丈量出来的。其间经历过多少艰难困苦,遇到过多少狼虫兵匪,到我们这一辈人都知之不多了。我只记得奶奶说晚上祖爷爷在戈壁滩和衣而眠时,总要把棍子指向一个方向用石头压住。要不然,第二天醒来时就分不清方向。四五年后祖爷爷从新疆回来时,带来了几件玉器什么的,爷爷的玛瑙旱烟嘴,就是祖爷爷给他留下来的。那时候我心目中的新疆,就像爷爷吧嗒着玛瑙旱烟嘴吐出的青色烟雾,神秘而模糊。这一次我们一路西行,我总在想:远处的那座山包下,也许就是我先人歇脚的地方;车轮下的这片戈壁滩,也许是我的先人饥寒交迫的所在。旷古追忆,让人欷歔!
7月28日,参加全国省级党报的老总和记者们,分阿克苏、伊宁两路开始“大美新疆丝路行”的采访活动。走在新疆,随时可能碰到甘肃老乡,他们或者是政府公务员、或者是大车司机、或者是饭店服务员。但我没想到的,走到阿克苏,我竟然发现这里有亲戚,还有儿时的伙伴。
我的家乡在渭河边上,气候温润,土地肥沃。只可惜人多地少,大家一年苦到头,还是只混个吃饱肚子,手里没有钱花。改革开放后,有不少人延伸着祖先的足迹,走了新疆。刚开始,大家背着自家批量缝制的成衣,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推门叫卖。饿了,在维吾尔大娘的家里讨块馕吃;困了,在哈萨克大哥的帐篷里寄宿一夜。慢慢地,有的人在城镇摆起了货摊做坐地生意,有的人租下了闲置的荒地种上了棉花,还有的人搞上了工程。慢慢地,这些人带去了老婆接去了孩子,户口也转去了,变成了真正的新疆人。像我们那个不到两百户的小村子,走新疆的就有20多户。
表弟东是舅舅第二个儿子,个子不大,但勤快,肯吃苦。他初中毕业时就到兰州找活干,我还给他在九州台上找了个看林场的活,干了两年只是混了个嘴。他结婚后就走了新疆,听家人说他在什么地方干得不错,但我始终没记住阿克苏这个拗口的名字。直到打通他的电话确认后,我才意识到他就生活在我们采访目的地阿克苏市。更没想到的是,我75岁的舅舅也在这里,我还以为前不久他回老家去了呢。
28日我们去了阿拉尔市,参观了359旅屯垦纪念馆,并采访了10团苗木基地和8团职工住宅小区。第二天,我们又采访了红旗坡苹果、核桃生产基地,参观了柯柯牙生态建设纪念馆。晚上9点回到宾馆,表弟叫了个朋友开着小轿车,就把我接到了他家。他说,这个朋友也是原来一个村子的,做工程发了财。走进一个开发小区,上了一个靠里的单元6楼,就到了表弟的家。这是一个两室两厅的房子,墙上挂着大电视,阳台上摆满了盆花,典型的城市之家。舅舅坐在沙发上,在看电视剧。表弟媳妇说我爱吃浆水漏鱼,正在厨房里忙乎着。表弟的一对儿女今年都参加了高考,双双上了新疆的三本线,正在等录取通知呢。舅舅从小聪明,年轻时考取了新疆铁道学院,但由于家庭变故没有上成,当了一辈子农民,做了一辈子小生意。正是他带了表弟小两口出来,先在阿克苏市压面条出售,后来表弟揽上了天然气入户的三包工程,表弟媳妇也做上了上门安装窗帘的生意,日子一天一天好起来,在阿克苏市中心买了两套商品房。表弟的女儿丑妹走新疆那时才四五岁,是一路哭着来的。现在的她,已俨然是一个漂亮的大学生,只是在家里还是一口的家乡话。她说,在新疆,全国哪里的话都能听得到。我问她上的中学有没有维吾尔族同学,她说有不少呢,他们汉语讲得不错,人也挺好。舅舅说,这里甘肃人可不少,天水人更多,修路的、搞天然气工程的,大都是甘肃人。他说自己一天闲不住,平时在菜市场摆了个卖老花镜的摊子。“这两个月挣了6000元钱,我要给我的孙子上大学攒学费呢!”
不一会,儿时的朋友军开着小车来看我。多少年没见,要端详半天才对接上小时候的面容。他说:“我平时搞工程,闲了种地。在这里我有40亩地,种的是核桃和大枣。你要再过两个月来,就能尝尝我亲自种的蜜枣。”问起全村来新疆的几十家人,他如数家珍。兵在伊宁市搞土建工程,想在阿克苏和库车之间开客运车,虎在吐鲁番种葡萄,宏在乌鲁木齐开工厂......他说:“咱们甘肃人能吃苦,走到哪里都能干成事。现在儿女们都在这里长大了,他们成了新一代的新疆人。家在哪里,家乡就在哪里。新疆,就和甘肃老家一样了!”
我们进工厂、到学校、下农场,采访的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几天时间走遍了阿克苏地区的5个县。在克孜儿石窟保护区,拜城县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张润德握住我们的手说:“我可是甘肃天水人啊,你们可要好好宣传拜城。”在塔河炼化公司,领我们参观污水处理系统的小高说:“我是甘肃人,大学毕业就到这里来了。对现在的工作,我很满意!”在沙雅县塔里木河水源地,给我们领队的小姑娘说:“我也是甘肃人,我爷爷年轻时来的新疆。我现在是地道的新疆人,老家只记得县名,哪个乡哪个村,我都说不清楚了。”
8月1日,带着表弟送的两大箱干果,我们开始了在阿克苏最后半天的采访历程。当车进入美丽的沙雅县城时,我不由得被这个县城高大整齐的行道树所吸引、被这个县城穿城而过清澈宽广的城中河所震撼。天山的冰雪融水滋润着沙雅,使这里的棉田一眼望不到边。我忽然想到儿时邻居家的彦,听军说他就在沙雅;于是我拨通了他的手机,近距离了解到了他的情况。我们同龄,他们家是我们村最穷的那几家人之一。也许小时候挨饿的缘故吧,他从小长得又瘦又小。但他从小很有主见,成家后,他把家里的一间房、两分地留给大哥,毅然走了新疆。彦说他们一家现在就在沙雅种棉花,300多亩地,平时全凭机器侍弄。前几年棉价高时,他一年挣了80多万元。这两年棉花行情不好,但国家有种棉补贴,苦是苦,收入也不少。我问:“你也不回老家看看啊?”他说:“老人都不在了,回去也是走亲戚啊。现在儿子大学毕业,在兵团农场的场部上班,女儿也上大学了,怎么回啊?转眼在新疆过了大半辈子,谁能说这里就不是故乡。”
由于时间关系,我没有时间见到好朋友彦,也没能接触到更多的甘肃老乡。但当我们沿着古老的丝绸之路驱车往兰州走时,心里的欢欣早就超越了历史的沉重。想当年,祖爷爷们走新疆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能活着回来的,那就是万幸中的万幸了。新疆的稳定、繁荣,新疆各民族人民的大团结,给不少甘肃人提供了广阔的人生舞台。把新疆作为第二故乡的甘肃老乡,已成为建设新疆的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甘肃老乡在新疆,也演奏出了不同于家乡同龄人的时代最强音,让世人为之瞩目。
感谢新疆日报的同仁们,正是你们成功举办的“大美新疆丝路行”,才让我在几千里外走了亲戚,见到了那么多在新疆的甘肃老乡,增长了不少见识,收获了诸多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