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饮小语

    十多年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杯热茶带给我的感动。

    后来我发现在办公室工作久了，好多人都会不可避免地染上茶瘾。一位老同志爱喝茶。茶叶却是市面上极普通的“春尖”。价格也就一斤三十，四十。他喝了几十年，说越喝越香。别的茶，再高档也喝不出滋味。老同志的茶瘾之重也让我们惊讶。有一次，单位停水，喝不上早茶了，他就哈欠连连，说是头疼欲裂。该不是得啥病了吧？大伙一阵紧张。不想中午回家一喝茶，好了，又容光焕发，哼着“黄脸的典韦，白脸的曹操，黑脸的张飞叫喳喳……”来上班——

    再说说另一个“茶迷”。

    这位仁兄喝茶倒是颇为讲究。他办公室有一橱柜。抽屉平日挂锁。还是老式的锁子。三岁小孩儿的拳头那么大。人一看就忍不住“想入非非”。里面锁了啥宝贝？机密文件？财务章？还是检举材料？他打开让你有幸瞧瞧。哦，不过是几罐茶叶而已。看看标签，西湖龙井、大红袍、安溪铁观音、祁山红茶，黄山毛峰。我不懂茶，但瞧这阵势，莫非茶中“黄金”？果然，这家伙就满脸得意地卖弄开了。说，你看这西湖龙井色泽嫩绿泛黄，外形扁平光滑。是绿茶中的极品。还有这大红袍，喝起来，有绿茶的清香，也有红茶的甘醇。是中国乌龙茶中的“王者”。还有这安溪铁观音香气馥郁持久，你再看这个，君山银针，形细如针。茶芽内面呈金黄色，外层白毫显露。它还有一个特别形象的名字，叫“金镶玉”。清朝的时候，它还是进贡朝廷的贡品呢——

    他两眼放光，如数家珍。我听着口水都流出来了。心想，快点，快点，讲完理论，也该让我亲身体验体验啦。可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只听得啪哒一声，他把抽屉门关得死死的。就像说书说到精彩处，啪，惊堂木一拍，要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他说，可惜，今天没条件让你品尝了。看我愣怔了一下，他又解释，喝茶最讲究的是水，今天我这没有矿泉水，改天准备了矿泉水给你打电话吧。

    没过几天，叫我去喝茶的电话就来了。是一个休息日。我如约而至。房子窗明几净，办公桌电脑播着古筝雅奏。让我落座后，他洗手。从橱柜中端出一套茶具。好家伙，茶杯、茶壶、茶碗、茶盏，茶盘等等一应俱全。

    那一套泡茶的工序也真够折腾人的。不由地让我心里怀疑是不是有点故弄玄虚呢。不过，那琥珀色的茶水一入口，也没叫人失望。不，说实在的，其中还有一点小小的惊喜呢。果然，好茶非同寻常啊。据说，经过这样的茶水一浸润，人也会变得超凡脱俗呢。不想，我这人就是俗气得无可救药。一张口就问人家，你这茶一斤多少钱呐？

    好茶无价。对方莫测高深地回答。悠悠琴声，袅袅茶香的氤氲之中，这家伙俨然一世外高人，俺就成那个灰头土脸撞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了。咳——

    不过一会儿，他又笑道：都是受领导们错爱，赏的，我哪有钱买这个么？脸上洋溢着暧昧的笑容。

    我不听则已，一听就更自卑了。赶紧逃吧。

    以后再不敢领略高级的功夫茶了。

    喜欢喝茶，上瘾的当然也不全是坐办公室的所谓清闲阶层。喝茶提神，这是人尽皆知的常识。大多数体力劳动者对喝茶也情有独钟。他们干活干累了，浑身的力气都跑光了。这时，美美地喝上几盅酽酽的苦茶，人一下就恢复了精神。

    说到这儿，我又想起了一件旧事儿。有一回，我跟一位年纪稍长的同事去一户人家搞调查。山里人待人热情厚道。我们一进门，一位眼睛清亮的女孩笑吟吟地招呼我们进屋。给我们麻利地泡上热茶。继而端来两盘油光闪闪、热气腾腾的馓子和馃子，直馋得我们眼睛发亮，嘴里掉出了口水。可是，一喝茶，我忽然发现情况有点不对，怎么茶水又苦又麻，又有花椒的味道啊？再仔细瞅瞅，难道真的是花椒树叶吗？趁主人不在，我赶紧偷偷低声向同事请教。他伸长脖子往我茶杯里一瞅，立时露出一脸诡秘，臭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吶。那大姑娘一准是看上你啦——去你的。我顺手推他一把。又探头瞧瞧他的茶杯，里面的茶叶还真是迥然。不过，我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呢。

    回头想一想，又觉得“诡异”。难道茶杯里也会藏着无人可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