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水泉：布鞋

　　作者：肖水泉

　　前几天，老婆买了一双布鞋，用了几百元，花得我心痛极了。布鞋，我是熟悉的，因为小时候我就一直穿。不过，那都是母亲亲自做的，样子很普通，甚至有些土，但穿起来却很合脚，又暖和，走路也很轻便，成本不贵，就是不太耐穿。

　　在农村中有农忙与农闲之分，而我的母亲却没有半日之闲。母亲即使到别人家去串门，手里也总是拿着未做成的布鞋忙着。母亲不仅可以同别人一边聊天，一边纳鞋底，而且从不会扎着手。

　　母亲的确很能干，她做一双布鞋要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也就是一个星期。母亲做鞋用的工具都很有讲究，全都做了防护措施，比方棉线勒手，就有皮套子；针易扎手，就有“抵手”；要是钻不动鞋底的话，就有“钻针”……挺科学的。即便如此，母亲的手也依旧很粗糙。两手都是厚厚的茧皮，像松树皮，确实很难看。每当我摸着老婆细嫩葱白的手，想起母亲那双干裂的手，不免有一丝丝伤感。

　　记得上小学时候，有一天清晨的天气很好，于是我就穿了一双新布鞋去上学。可是到了中午，老天突然却下了一场大雨，路上又湿又滑。放学时，我只好把布鞋揣到书包里，赤脚回家。半路上，我遇到了前来接我的母亲。她给我提来了一双父亲穿的桶靴。母亲见我赤脚回家，就批评我说：“我会来接你的，你怎么可以赤脚丫走路呢？路上到处都是玻璃呀什么的，划着脚怎么得了嘛。唉，我早点来就好了。”看着母亲自责的样子，我赶忙安慰母亲说：“妈，这有什么。我就是怕滑，才光着脚走路，这样稳一些。”母亲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没批评我，也没赞同我。只是把我的书包轻轻的取了过去。

　　小学毕了业，我考上了中学。开学时，母亲决定和我一起去报名。报名前的头天，母亲就给我找出早已准备好了新衣、新裤和新买的球鞋。我见母亲这么忙乎，就对她说：“妈，我还是穿过去的衣服吧，这又不是过年过节，用不着这样破费。”母亲告诉我：“破费——你啊，今后在家里才穿那些旧衣服、旧鞋了，上学就要有个上学的样子，至少穿得精神一点，不然同学们会瞧不起你的。”我说：“我穿新的不太习惯，旧衣服合身些，穿布鞋透气得多，别人怎么看是别人的事，在学校主要任务就是读书，又不是去比穿着。”母亲说：“我现在说不过你，不过这些花了钱买的，总不该丢了吧。”

　　这一回，我执意不听母亲的话，还是穿着平时的衣服去学校报名。我的班主任是一位老教师，她见我穿着朴素，就对母亲说：“你看，别的孩子都穿新衣来报到，你也该给孩子办点像样的，毕竟人家考起初中了，也该奖励一下。”母亲埋怨我说：“这孩子，太倔强，我给他买了新的，他硬是不穿。”班主任就和蔼地问我：“小伙子，为啥呀？”我说：“新旧都一样，只要不冷。新的不如旧的合身呢。”班主任一听，就笑哈哈大笑起来，对母亲说：“哎呀，你的孩子真懂事。”母亲听了，也高兴地笑了。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看见母亲露出骄傲的神色笑呢。

　　中学毕业，我考取了某省属职业学校，也算是跳出了农门。开学时，我打算带一双母亲做的布鞋走。母亲却不答应了。虽然，我列举了不少理由，但母亲仍然不同意。母亲告诉我，时代变了，不说穿得好时髦，但也应符合大流，太土了可不行。

　　从那以后，母亲就不再为我做鞋了。来到新学校，由于我总是很随便，往往到了非用什么才去买什么，非穿什么才去购什么的境地。秋天到了，天气凉了，我只好上街去买鞋。我把整条街都逛遍了，就是没有一双自己合意的鞋。最后，干脆在地摊上买了一双胶底布鞋。

　　放假回家，母亲见我还是老样子，就故作生气地训我说，什么思想落后呀，什么不会穿着呀，什么土里土气呀……我知道母亲不是真的怨我，她只是希望我不要被别人瞧不起，说我寒酸。我对母亲说，忙于学习的人是不会忙于生活的。母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笑了。

　　今天，我依旧喜欢朴实地生活。因为我知道，比穿着，我永远无法超越满大街的帅哥靓女；我还知道，人比人，真的气死人；我更知道，用自己感到轻松的方式去生活，才是最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