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风箱

28.10.2015  12:49

    老风箱

    家里的风箱是由一个木箱、一个推拉的木制把手和活动木箱构成,它是用来产生风力的设备。上世纪80年代以前,农村大多家里厨房都使用砖石砌成的锅灶,锅灶旁边放着这样一台风箱,烧水做饭时,左手拉风箱鼓风,右手抓着柴禾往灶膛里塞。

    这种场面,我记忆犹新。

    如今,用风箱的时代早已成为历史。家里不用风箱已有几十年了,但家里那台风箱,母亲一直留存着。我知道,那台风箱留有母亲太多的情感记忆。

    这台风箱是家里最古老的物件,奶奶嫁给爷爷时就有。据此推算,在清末民初家里就已经拥有它。奶奶进家门后,老风箱便成为奶奶最常使用的工具。

    母亲主动说及老风箱,还是近几年的事。说及家中这台老风箱,还得从爷爷说起。爷爷年轻时即从军离家,一走就是16年时间。这段日子里,老风箱伴随了一家人的生活。爷爷再次回家时,带奶奶随军,临走还带上了16岁的姑姑和我3岁的哥哥。爷爷奶奶从此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大哥直到25岁回老家时才和母亲再次团聚。爷爷奶奶临走时,家里一贫如洗,连温饱都无法解决,家里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那只老风箱算是家里不大不小的物件。虽说如此困难,爷爷走时硬是留下自己好不容易攒下的30元钱。父亲和母亲都知道,爷爷带这么多人远去新疆,更需要钱,执意不要,爷爷只好将一层一层裹起来的钱袋搁在风箱上。

    后来,母亲曾多次提及此事。

    奶奶随爷爷走后,老风箱又成为母亲最常使用的工具。母亲很珍爱它,每每使用完后,还会为它蒙上盖布。

    自我记事起,父亲坐在风箱边上烧火,母亲做饭。这时候,灶台边上会放置一大堆柴草,父亲一边往灶台里塞柴草,一边鼓风。遇到刮风下雨或者变天时,我便蹲在风箱边烤火取暖。

    父亲偶尔会坐在一边歇一歇,这时他会把我揽在怀里,逗一逗,我最喜欢依偎在父亲怀里。父亲有时候会点上烟斗吃几口旱烟,父亲口中吐出的烟雾很呛,我受不了时便挣开。母亲念子心切,时刻唠叨起我远去新疆的哥哥。父亲一边烧火,一边安慰母亲。母亲却总是要到村口的路上来回张望,日日夜夜,年年岁岁,母亲望穿了眼,她期盼她的孩子能突然出现在眼前。母亲一直想念的儿子——我的大哥王锡锋,他1980年在新疆博乐入伍,哥哥在部队服役直至退休。

    我16岁那年,父亲因为突发事件永远离开了,家里一下子陷入万丈深渊。在我的记忆中,有无数个日夜,伴随母亲的是无尽的泪水。特别是在母亲做饭时,每当她看到老风箱孤单的身影,便会不由自主的伤心落泪。

    那些年头是家里最最艰难困苦的日子,苦得无法言说。那时,二哥已逐渐懂事,为了减轻母亲心中的伤痛,二哥干脆将老风箱封存起来。

    自此以后的很多年时间,我们兄妹都很怕在母亲面前提及老风箱。因为一旦提及,母亲总会忆起在风箱旁边鼓风烧火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于是,泪水便如同开闸的河堤,奔涌而出。再后来,老风箱一直被搁置在一间小屋内。随着我们逐渐长大,老风箱便渐渐从我们的记忆中淡去。

    这些年,随着日子逐渐好转,家里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家里各个屋子都摆上了新式家具。哥哥觉得老风箱放在屋里占空间不说,也有些多余,建议搁在外面露天算了,唯母亲不愿意。她说,老风箱陪伴了好几代人,保存着也是个念想。其实,没有忘记老风箱的,还有远在新疆博乐的爷爷、奶奶和姑姑。

    上世纪90年代初,我刚满20岁,第一次去新疆博乐看望爷爷奶奶。聊起家里的生活,奶奶首先就问家里还使用风箱吗?没想到,奶奶最先忆起的就是那台老风箱,毕竟,奶奶使用它有20多年时间。新疆的姑姑也有所回忆,老风箱存有她儿时的许多记忆。我告诉奶奶:“家里早就不用风箱了,妈妈将那台老风箱很好地保存着呢。”爷爷插话说:“家里那台风箱是柳木箱、枣木杆。”我问缘由,爷爷说:“因为柳木有弹性,而且性软、不裂、耐磨。风箱杆的作用是牵动‘猫耳头’。所谓‘猫耳头’,所指风箱的‘活塞’,实际上它是一块立在箱内可以来回活动的长方形夹板。”爷爷所讲这些风箱术语,我听不大懂,但分明,家中的老风箱一直藏在他的记忆里。

    普普通通的一台风箱,留存着几代人的深情回忆。母亲之所以把以前的旧物保存,就是因为老风箱有太多太多过去的回忆。睹物思人,也许只有这样才使她内心略感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