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家

　　大学毕业后，我没有选择城市工作和生活。没有多大出息的我选择回到家乡，然后也算是挑灯夜读了三个月，终于考上了公务员，住在了小县城里，但经常还会去乡下。我说的乡下，是我的老家,一个小山村，虽无绿水，却也是四周青山环绕，绿树葱葱，沟壑纵横，层峦叠嶂，别有一番意境。
　　特别是今年，父母年纪大了，干农活已是有些力不从心。故而每到周末，只要有时间，我都会和爱人一起回家，帮父母干一些农活。虽然好几年不干农活了，但因小时候经常下地，干起来仍然是得心应手。拔田、割田、拉田、碾田、扛袋子、耕地、整水沟---可谓“秀才也能舞大刀”。时常干些农活，除了感恩外，也是为了忆苦思甜，锻炼自己。因为，我一直把 “生命在于运动”作为年龄的药丸和健康的良药，治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当然，更多的是因为父亲的一句话“作为农村人，土地是一切，不能忘本”。
　　老家藏在深山中。从小县城向北出发，折进深山，山路十八弯。山路是大山的褶皱，蜿蜒如蛇，在大山的身上或紧凑或松垮地盘系着，有时候觉得前面路头已经是湮没在繁茂树丛之中了，但“山重水复疑无路”，行到之后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真是弯出大山令人折服的曲折，山路十八弯，盘盘弯弯环相扣，缠缠绵绵无尽头。
　　老家的村落也很有趣。在山路盘旋中，或山梁背风处、或山腰怀抱中、或山沟平整处，村落的真容才慢慢透露出来，似乎它们藏在山坡怀抱里，已经许久了。每到一处山的高处，俯视山势，几乎都如大鹏展翅，两翅是夹着一条谷的两面坡，沟谷是雨水常年冲刷而成的。从坡上到坡下，树木茂密间，偶有几处青瓦房屋错落有致，层层叠叠，院落与院落相揖让、相掩映，虽不对称，却也错落有致，村内道路该绕就绕，该转就转，宽可跑汽车，窄则只容一人过，深的“曲径通幽”之意境。若在夏季，树木茂盛，枝叶繁密,村落大多隐藏其中，若不是村落炊烟，偶尔一露的房子顶面，亦或狗吠声，稍不注意的话，真的很难发现。此情此景，让人不由得想起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所不同的是我从小到大经常有幸亲自体验到这样的情景。
　　老家，土地为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是老家人的神圣使命。我的记忆中，总是以一记响亮的公鸡啼鸣拉开一天劳作的帷幕，在朦胧的清晨中，就响起了担水的吱扭声，倒水的哗啦声，之后就是灶火的突突声，大铁锅的叮当声。记得小时候，母亲总是最早起床的，每当等饭菜差不多快煮好时，母亲就会喊我起床穿衣吃饭，而我则习惯了装睡，一直装睡到母亲揭起被子在屁股上拍两下后才会装作猛然惊醒的样子，还总会惊问母亲“哦，天亮了吗？”，这时的母亲总是一脸慈祥地看着我，然后却在我的屁股上狠狠地再次拍两下，骂一句“让你装睡，赶快起来吃饭了去上学”，我就笑笑，不情愿地揉着眼睛慢悠悠的起来。吃完饭后，父亲擦拭农具，母亲则洗碗，喂猪，喂鸡。之后就在晨曦未露之时下地劳作了，左邻右舍们喊叫着几乎都会同时出发，谁也不能落后谁。种庄稼也会有股劲儿的，当然谁都不会明说的，只是暗地里叫着劲儿而已，看谁种的庄稼好。这时的女人们总是家长里短地走向田野，男人们则一边扛着农具一边相互点燃老旱烟，被呛住的干咳声此起彼伏。这个时候的我是最兴奋的，和村里的孩子一起拉着毛驴蹦蹦跳跳，声竭力嘶地大声吼叫，回音荡在大山中，由远及近，曲旋回荡。
　　老家的耕种作物分夏、秋两田，夏田有麦子、扁豆、胡麻、豌豆、燕麦、黄芩等；秋田有包谷（玉米）、洋芋、高粱、荞、谷（小米）、糜（有点像南方水稻）、蛮芥（油菜花）、党参、柴蒿、苜蓿、葵花等。其中麦子有春麦和冬麦，冬麦饱含淀粉，但耕种较小；扁豆可磨成杂面，是上等的杂粮；胡麻传自西域，可榨油，味道比花生油、菜籽油、葵花油更佳；豌豆成型时叫“莂莂”，儿时常偷摘着吃，可水煮，碾后即小碗豆；燕麦可用做醪糟的材料，比麦粒细长，色白，且两头尖，成活率高，也是传自西域，可能与青稞这些作物有相似之处；包谷、洋芋、党参是农户常年必种之物。因陇西力争打造成全国中药材之地，故带动农家各户大种黄芩、党参、柴蒿等药材，其中有些人家发了不少财。
　　在我的孩提时代，包谷和胡麻给我的印象最深。因为前者让我不再挨饿，后者让我吃上了油面馍馍。在我上小学时，有时早上带一个冷洋芋，有时早上颗粒未进，一直挨到中午。如果和爷爷奶奶睡觉，第二天奶奶总会把爷爷喝茶的馍馍给我一点。因爷爷奶奶住在五叔家，所以我总是看五叔和五婶的行踪，躲着他们。虽然知道他们发现后不会说什么的，但小孩子做贼心虚，总是将馍馍藏在衣服下面，贴在肚皮上，然后一溜烟地跑回家。现今想来，这种感觉真的很亲切，只是时光不留人，奶奶五年前就已离世，爷爷也去世一年多了。斯人已去，徒留回忆罢了。
　　如今的老家发生了日新月异、翻天覆地的变化。感谢这个时代，让我有这么闲暇的时间，吃饱肚子的同时，鼓起勇气来记述自己的农家生活。
　　时代在变迁，人的一生也在变迁。或许是大起大落，或许是风平浪静，但无论怎样，也许就像佛家所说的那样，是从起点到落叶归根的一个轮回，只是在这个轮回的过程中，你演绎的如何罢了！
　　所以，这也就是没有多大出息的我选择回到家乡的缘故吧。
 

　　陇西县地税局 张小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