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树下聚意长

29.10.2015  11:14

    在金风送爽、艳阳朗照的书桌前,我打开散发着油墨芳香的新一期《飞天》,忽然一行黑色的字幕极不情愿地跳进我的眼帘:“《飞天》顾问、原总编辑杨文林同志逝世”,这无疑是丽日晴空里冷不丁打了一个响雷,不可能,不可能啊!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位身体壮实、和蔼可亲的文学前辈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花开花落春去秋来,一晃眼过去了三个春秋,苑川河畔农家小院里的老枣树,又该是红果压枝、清香满园了吧?那绿荫树下的欢歌笑语,那伴着枣香的娓娓教诲,犹如是刚刚发生过一般:

    门前一排垂柳,古朴苍劲,小鸟依依;院中两棵历经风雨沧桑的枣树,老树劲枝,青春焕发,捧出又一茬红艳欲滴的果实,在明媚阳光的沐浴中,与树下小园里的各色鲜花、对面墙上五彩石子制作的壁画、简朴的农家居舍交相辉映,天然成趣,营造了一个温馨透明、亦梦亦幻的童话世界,这就是位于榆中苑川河畔的我省著名作家金吉泰的农家小院。从本县农村赶来的几位文朋诗友早早聚首在这里等候,大家的脸上都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一阵琅琅的笑语,从金爷家月亮门里流淌而入。洒满阳光、树荫婆娑的小院里,出现了几位省城的贵客。领先的一位身材魁梧,面色红润,就像涂上了一层熟透的枣色,虽然是第一次零距离照面,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我省德高望重、大名鼎鼎的文学前辈杨文林老师,紧跟其后的是李云鹏、何来老师。尽管他们年事已高,早已从《飞天》的岗位离休,但依然不失诗人的风采,是我毕生崇拜、梦寐以求相见的文学大师。

    半个世纪风雨情,红枣树下重聚首,因文学而结缘的城乡老友们该有多少畅叙的情愫,积攒了多少知心话啊!已年过八旬依然精气神十足的杨老由衷地感慨:“五十五年,我和金爷五十五年的情谊啊!比天高比海深……”我不止一次拜读过杨老撰写的《陇上文坛四君子》的大作(此文刊于《飞天》2009年10月号上),他用饱蘸深情的笔墨,捡拾流金岁月里的波光碎影,追忆与我省农民作家金吉泰、农民诗人刘志清、任国一、张国宏半个多世纪的文学交往而结下的深厚情谊,状写他们酸甜苦辣、矢志不移的文学人生,充分肯定了他们在甘肃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字里行间饱含了对农民作者的拳拳关爱殷殷之情。杨老在担任《飞天》总编、省文联要职期间,不仅手把手疏导农民作者创作,还在百忙中挤出时间,奔赴四个草根作者的清贫屋舍、田间地头嘘寒问暖。上世纪90年代初的一个秋天,杨老跟尚在省文联工作的《飞天》及其前身的各个时期的老编辑十余人就曾来红枣树下聚首,在金爷耕耱平整的大田里留下了极其珍贵的黑白照片,成为那一段生动历史的见证。

    “都是农民作者,了不起,了不起啊!”尽管早在书刊上、开会时见到过杨老师,但当他捏住我的手时,依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一种温暖和无形的力量骤然传遍了周身。我们农民作者能写好文学作品吗?有文友直言不讳地发问。“农民咋啦?在座的诸位哪一位不是农民出身?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就是农民推动的嘛!”杨老师语重心长地说,不要瞧不起农民,瞧不起我们自己,农民的生活最丰富多彩,我们脚下的土地就是一座无比丰富的文学矿藏,只要躬下身子去挖掘,进行艺术加工和创造,就能够写出好作品大作品的,你们眼前的金爷,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啊!

    90年代初期,我曾参加过《飞天》文学创作函授园地的学习,在李云鹏、何来老师的扶持下,我的诗歌作品首次登上了咱们的省级大刊。二十年后的今天跟二位老师相逢,我终于有机会能当面表达自己由衷的谢意,这一幕被一旁的杨老看在眼里,他十分感慨地说,咱们农民作者最懂得感恩,你给了扶持和帮助,他们会一辈子把你铭刻在心里的。几杯小酒,一串掌声,点燃了杨老青春的激情,情不自禁跟一位女作者合作演唱了秦腔《二进宫》的折子戏。杨老面如红枣,声若洪钟,精气神十足,谁都难以置信他已是年过八旬的老人,是文学给了他健康的体魄、青春的活力、精神的力量啊!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眨眼到了作别的时候,杨老牵着绿叶婆娑的树枝,攥紧一把清香润润的红枣,久久不愿松开。忽然他铺展宣纸,挥毫泼墨,“农民万岁!”四个大字力透纸背,寓意深长,不仅抒写了文学前辈们的深情厚爱,相依相知,也是杨老关爱农民作者、心系工农群众的人格见证啊!

    陇上金吉泰,文坛田舍翁。幼学知稼穑,耕读立门庭。锄下岁月稠,笔底苦乐深。文章写大块,天地一草根。芳作报春晖,拳拳雕龙心。固穷守初志,荡荡君子风。又是一个金风送爽的季节,我站在苑川河畔的农家小院,在夕阳浸染、繁果压枝的红枣树下,缓缓舒展金爷珍藏的一卷笔走龙蛇的书法赠诗,一位面色红润、豪爽坦荡、胸有诗书气自华的文学前辈的形象又在眼前晃动。安息吧!咱们农民作者的知音朋友——甘肃文学终身的守望者,我们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和遗愿,在《飞天》这块您抛洒了毕生心血的沃土上继续挥笔耕耘,用丰厚的果实报答您的关爱,告慰您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