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的洋芋

    普贯山。鸡冠山。漫水滩。

    金秋时节。暮色苍茫。牛羊下山。

    采访回归，汽车在弯弯的永窑公路上急驰，从车窗望去，几个农民正在斜坡地里挖洋芋。一个穿红色拉链服的村姑，把挖出来散在地上的洋芋蛋，装进白色的麻筋袋里，用力一拉，立在地里，然后麻利地用一细绳扎紧袋口。远望去，这些装有洋芋的麻筋袋子就像站立着的孝子贤孙。我立即掏出采访本，写上“站立的洋芋——报答劳动者的孝子贤孙”这一行字，脑海里关于洋芋的种种感触和记忆便纷至沓来。

    一个洋芋种，切成几瓣，丢在窝里，埋进地里，与粪土为伴，接地气而变，生根、发芽、长茎、开花、结果。它的叶绿得深沉，它的花淡白朴素，它的果实藏在地里。它不像橘子、石榴、桃、梨、杏，伸出自由的枝桠，开出艳艳的花朵，挂满着色的果实，招揽粉蝶鸟雀，吸引人的眼球，显赫而光彩。洋芋的叶子不算太绿，茎秆也就一两尺多高。寒霜一降，茎叶开始衰败，果实愈加滚圆丰满，在地里努嘴挣身，想早日看见阳光，供人享用。洋芋花粉白清爽，有些许淡紫，在万紫千红的大千世界里，并不显眼，开败了，落在地里，溶进土里，默默无声。秋风吹来，干枯的洋芋秆秆发出细微而清爽的响声，这是洋芋们成熟的笑声啊！我以为！

    那一年，在中学教书。切好了洋芋瓣，备足了肥料，专等星期天种洋芋。但学校打围墙，种洋芋的事就耽搁了。是一群憨厚、活泼、朴实的学生打完围墙，从10里外赶到地里，帮我种上了洋芋。同学们的欢笑洒满田地，劳动的过程欢快热烈，师生情在劳动中得到升华。数月后，洋芋花开了。看到站立出操的学生，眼前就飘来洋芋花儿。他们的心境多像这洋芋花儿啊！我想。如今，30多年

    过去了，这些学生早已走向社会，创造着属于他们的新生活，但我依稀记得这些可爱的学生，尚能说出他们的名字。闲暇吃洋芋，这些学生为我家种洋芋的场面不时浮现眼前，不能忘怀！他们多像站立的洋芋，永远立在我们的师生情网中，长出了另一种自强不息，互助友爱的精气神！

    初到县城工作，租住平房。寒冷的冬夜，围着烤箱读书前，总在尕茶壶里煮上一壶茶，在烤箱里放上三五个洋芋。室外，北风呼啸。室内，炉火正旺，火苗舔着茶壶底发出咝咝的响声，洋芋慢慢烤熟的味道扑鼻而来。于是，放下书本，先喝茶。虽然是廉价的砖茶，但我喝的津津有味。我给这茶起名“老茶”。我烤洋芋，不用水洗，直接把带有泥土的洋芋放进烤箱，为的是吃到“土”的味道。待洋芋烤熟，把手伸进烤箱，迅速拿将出来，在烤箱面上一磕，掰开，香味扑鼻，趁热入口，经济实惠方便不说，味道上佳。我给这烤熟的洋芋起名“虎皮”。渐渐地，小儿子也喜欢上了“虎皮”。每到夜间，就嚷嚷着要吃“虎皮”。那时候，小儿子最爱看脑筋急转弯的书，多少次回答脑筋急转弯，我都输给他。翌日，挖空心思想了一道脑筋急转弯，想为难小儿子。我说，要让几百个洋芋同时站起来，怎么办？小儿子想了一会儿，大声说，爸，你也菜鸟了吧！这么简单的问题也想难倒我！把这些洋芋装在袋子里，立起来，它们就站起来了呀……

    苦甲天下的甘肃定西，洋芋们纷纷“站”起来，装进火车、大货车，甚至飞机，走进南国，走出国门，为当地农民换来沉甸甸的钞票，同时，也激发着他们创富的智慧和热情。永登民乐的漫水洋芋市场，普冠山洋芋名冠天下，农民们把抱团发展的道理张扬成为一面特色种植的旗帜，让洋芋们站起来，农民们富起来，致富梦美起来！

    是啊，洋芋是能够站起来的，诚如几个人，团结起来，在一种精神的激励下，抱团发展，就一定能自立于这个纷繁复杂的社会，就一定能实现群体的价值和梦想！

    站立的洋芋是朴实的诗行。站立的洋芋是现实的风景。站立的洋芋是难忘的回忆。多少年了，我从沉甸甸的谷穗、黄澄澄的麦粒领略土地的慷慨以及丰收的喜悦，也吃过烤洋芋、煮洋芋、炒洋芋、洋芋饼。而今，我终于领路了洋芋的个性，洋芋的风格，洋芋的品质。它土生土长，朴实无华。它钟爱贫苦的劳动者，为他们的致富梦默默献身。它不尚奢华，把自身全部廉价地出让给平凡的人们，也让每日吃山珍海味的贵人不时想沾沾它那朴实无华的香味。它的大境界是无境界！它站起来是一座山，做成菜是一道山乡风情。它是自然的杰作!一茬又一茬朴实的佳品，一疙瘩一疙瘩的“赛金丸”，一字字一句句的边塞诗，一首首一首首的致富歌！

    出土了，我的洋芋们。站立起来，向贫困挑战吧！站立起来，向劳动者致敬！站立起来，带给人们更多智慧和思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