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累累”的祁连山“大地回春” ——来自甘肃省祁连山保护区生态环境问题整改的特别报道

04.06.2018  01:39

 

中国经济导报记者|王斌

        祁连山是国家西部生态安全屏障最重要的一环,是甘肃省河西走廊绿洲城市和几百万人民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源。
        2017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以下简称“中办”、“国办”)就甘肃省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问题发出通报,随后包括甘肃省3名副省级干部在内,上百人因祁连山生态破坏被问责。
        此后,甘肃省根据中办、国办《关于甘肃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问题督查处理情况及其教训的通报》、国务院《研究祁连山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问题督查和保护修复工作的会议纪要》和国家发展改革委、生态环境部《关于印发祁连山生态环境整治工作任务分工的通知》等相关通知文件,汲取教训,坚持标本兼治,采取一系列政策举措狠抓祁连山生态环境问题整治工作。先后制定出台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矿业权分类退出办法和水电站关停退出整治、部分旅游设施项目差别化整治和差别化补偿等方案,中央环保督察问题中46项年度整改任务全面完成,10项长期整改任务正在全力推进。
        日前,在甘肃省委宣传部组织的中央驻甘媒体和省内主要媒体赴武威和张掖两市为期一周的生态环境采访中,中国经济导报记者就甘肃祁连山保护区生态环境问题整改情况做了全方位调查。

武威:全面建立整改档案数据库

        在中办、国办及省市的问题清单下发后,武威市天祝县第一时间及时制定了《祁连山自然保护区天祝段生态环境问题整改整治方案》,分解落实8大类31项整改任务。
        “我们实行‘一个问题、一个方案、一个班子、一套整改验收资料’一抓到底的工作机制,主要领导深入一线亲自抓,包抓领导蹲点负责具体抓,乡镇部门全面参与共同抓,整合优势力量,开展集中攻坚,全面彻底推进祁连山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问题整改整治。”天祝县县委书记张发基表示。
        张发基介绍说,在整改过程中,天祝县坚决关死保护区内破坏生态环境的违法违规企业,全面冻结探采矿权限,注销探采矿手续,加强保护区内水电站动态监控,清理整治保护区内旅游、交通等项目,加大生态恢复力度,确保整改整治工作取得实效。据了解,全县累计拆除房屋4422间、拆除设备9227台(件)、拆除其他设施22.5万平方米、清运垃圾86.35万立方米、覆土289.02万平方米、绿化287.16万平方米、种植苗木35.85万株、拉设围栏108.4千米,生态环境治理恢复取得明显成效。
        至目前,全县共排查梳理出祁连山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问题128项,其中采矿项目21项、探矿项目30个、水电项目7项、水利设施6项、旅游项目14个、交通项目8项、输电项目6项、其他人为活动10项、建设项目外遥感监测点23项、中央第七环保督察组交办祁连山自然保护区天祝段环境信访投诉问题3项。现已完成整改整治并通过县级验收126项,整改率98.4%。其中,千马龙煤矿、大滩煤矿2项正在整改。
        天祝县祁连山整改是武威全市祁连山保护区环境问题整改的一个触角,在这一问题上,武威市没有打一丝折扣。2015年以来,武威市先后组织开展多次专项自查排查、复核评估排查和“回头看”,共清查出各类建设项目和问题10类150个。截至去年12月,10大类150个祁连山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问题整改整治工作已全部规范建档,共整理文书档案530盒、照片档案265册、声像档案17盘。
        武威市发展改革委副主任赵玉忠介绍说,这些档案里的文字、照片、声像资料包括所有问题的整改前后对比、验收过程,每个环节都有责任人签字,在整改全部完成后将移交市档案局存档。
        目前,武威市已在各级各部门领导及工作人员手机上安装了祁连山自然保护区武威段生态环境整改整治信息系统和手机APP,使各级各部门领导干部能够及时掌握整改整治进展动态,着力构建全市生态环境监管的长效机制。
        在全面建立整改数据库的同时,武威市还完善了考核评价体系,提高了领导干部年度考核中环境保护的权重,将环境保护占县区政绩考核得分权重由2015年的2.28%提高到5%,将生态文明建设占县区政绩考核得分权重由2015年的10.64%提高到14%。同时,武威市各类有关生态环境保护考核办法中均把环境保护列为“一票否决”项目,注重加强对环境保护考核的激励约束。

张掖:长效监测插上高科技翅膀

        生态环境监测是生态环境保护的基础,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支撑。没有科学准确的监测数据作支撑,生态环境保护将会是无源之水、无木之本。中国经济导报记者从张掖市了解到,全市位于祁连山保护区内的117项探采矿项目已全部关停,矿区矿点生态环境全面治理恢复,祁连山自然保护区张掖段已无矿山探采活动,事实果真如此吗?
        在张掖市肃南县皇城水关村甘肃九条岭煤业水磨沟矿井,肃南县国土局皇城分局局长梁志刚介绍说,该矿井是省属国有企业“甘肃九条岭煤业公司”在皇城镇设置的5户采矿权之一,是甘肃省唯一的无烟煤生产基地,矿区鼎盛时期有矿工近4000名,从事三产服务等人口达近万人。这里也曾经因破毁祁连山生态环境被张掖列为祁连山179处环境问题重点整改处。
2017年以来,肃南县组织对该矿进行了生态环境修复治理工作,先后回填井口5处、平整清理废渣16处、清理工业场地面积约12600平方米、拆除废弃房屋484间11616平方米、拆除煤楼5000平方米、覆土治理面积62000平方米、围栏封育2569米、设置铅丝笼坝546.81立方米、实施人工种草112亩,目前已完成整治任务,通过市级验收销号。”梁志刚如数家珍般说出了这组苦涩的数字。
        在水磨沟煤矿旧址,人工种植的草地已经换上嫩绿色新装。如果不是立在围栏外的“肃南县祁连山生态环境修复治理工程项目公示牌”,这里几乎看不到任何煤矿的痕迹。
        在我们行进在祁连山保护区内探访水磨沟煤矿生态恢复情况的同时,张掖市环保局的工作人员可以通过全市生态环境监测网络,清楚地看到这座煤矿治理前后的对比效果。
        张掖市环保局局长马成介绍说,祁连山自然保护区张掖段面积达151.91万公顷,占保护区总面积的76.4%,占全市国土面积的36.2%,而市县两级环保部门监管工作点多、线长、面广以及高度分散,传统的检测方式已力不从心,这成了祁连山生态环境保护中的一大“短板”。为解决这个问题,张掖市启动建设了以卫星遥感技术为核心的生态环境监测网络,集成现有环保专业信息化系统平台,构建祁连山和黑河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生态环境天地一体化监测平台,相当于把祁连山生态环境置于天地一体化监测系统中,自此,孕育甘肃省河西走廊文明的“母亲山”多了守护的“天眼”。
        “张掖市以高分专项甘肃数据与应用中心为依托,以高分辨率对地观测系统为核心,利用卫星技术建设以‘一库八网三平台’为主要内容的天地一体化的生态环境监测网络,加强对六县区生态环境,特别是祁连山和黑河湿地两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等重点生态区域的环境监测,以此来全面提升张掖生态环境保护的科学化水平。”马成如是表示。
        张掖市巨龙铁合金公司是“两办”通报中点名的超标排放企业。去年以来,这家企业总投资1150万元,目前已完成生产车间矿热炉冶炼烟气排放控制、上料系统扬尘控制、原料堆场扬尘控制等12个方面的全面改造。
        该公司安全环境保护部部长孟登斌表示,“我们的后代还要在这里生存,通过这次教训,我们再不能为效益而破坏生态环境,成为千古罪人。”在张掖市环保局的天地一体化监控平台上,记者可以看到这家企业排污口的各项动态数据实时状况。
        张掖市环保局副调研员韩多刚说,利用卫星遥感技术,张掖市对祁连山环境问题监控实现了全覆盖,整改通过的治理点全部纳入卫星监控,真正实现了长效监管。
       
绿色发展成为甘肃经济高质量发展的“主题词

        在进入祁连山的沿途,记者看到保护区内部分已搬迁的工厂原址,裸露的地表逐渐“穿上绿装”,初显生机。“真正要与周边生态环境相一致,可能还需要几年时间。”甘肃省张掖市中央环境保护督察反馈问题整改行动指挥部办公室工作人员杨树林表示。
        “现在祁连山自然保护区核心区内探采矿项目已全部关停,农牧民也全部搬迁出来。真正还大自然一片宁静。”杨树林说。
        中国经济导报记者了解到,祁连山自然保护区张掖段面积151.91万公顷,其中核心区41.07万公顷。核心区内冰川、雪山、森林、高山草甸、永久冻土等生态系统错落交织,既是生态功能最重要的区域,也是生态系统中最薄弱的环节。由于复杂的历史和社会原因,至2017年,祁连山自然保护区内仍有农牧民10803人生产生活,其中核心区范围内149户、484人,主要分布在肃南县3个乡(镇)10个村。149户农牧民共有草原面积95.5万亩,全部承包到户,搬迁以前共养殖各类牲畜3.06万头只,共建有房屋149套1.96万平米、生产等附属设施1.71万平米。长期以来,核心区内农牧民的生产生活对祁连山生态系统产生了明显的人为扰动,成为祁连山生态保护的一大难题和生态系统恢复重建的障碍。
        自作出核心区农牧民彻底搬迁的决策之后,张掖市集成创新政策、狠抓宣传动员、因人因户施策,以“壮士断腕”、“刮骨疗毒”的勇气和“抓铁有痕”、“踏石留印”的作风,凝心聚力,全方位、多举措推进搬迁,全面完成了搬迁任务,实现了祁连山自然保护区核心区内无农牧民生产生活的历史性目标,主要体现在:
        一是人员搬迁及房屋拆迁全面完成。目前,核心区149户484人已全部搬出,除留作生态管护员工作用房的2套房屋外,1.9万平米的房屋及所有1.71万平米的棚圈全部拆除,恢复植被。共为农牧民发放房屋及附属设施补偿资金3425万元,户均23万元。
        二是草原实现全部禁牧。149户农牧民所有的3.06万头只牲畜已于2017年10月底前全部出售或转移到保护区外舍饲养殖。核心区95.5万亩草原全部落实禁牧,共发放禁牧补助资金839.9万元,人均1.67万元。
        三是农牧民得到妥善安置。149户农牧民中,已有142户分别在张掖城区、肃南县城和乡镇所在集镇或临近市区购置水电暖等设施齐全的住房,剩余7户正在选购住房的农牧民临时借用和租用了住房;积极引导搬迁农牧民就业转产,就业转产人数达到270人,占全部劳动力317人的85.2%。其中,149人确定为生态管护员、53人在保护区外从事舍饲养殖和牲畜贩销、27人从事旅游及个体经营、41人就地就近或外出务工。
        肃南县康乐镇德合隆村牧民兰永胜就是从祁连山大山里搬出来的裕固族牧民之一,如今搬进了苏南裕固新城2单元的漂亮新居。三口之家原有草原5103亩(全部属于禁牧面积),这位曾经居住在祁连山保护区核心区的牧民,现已被聘为生态管护员。
        “搬迁是国家政策,政府为我落实搬迁补偿资金334315.2元,我还可以每年享受草原禁牧补助资金98391.93元。今年5月我从青海大通购到了适合肃南种植培育的云杉苗,育苗30亩约3万株,要不了几年,我们的生活会更加富足。”兰永胜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我们将把构建绿色生态产业体系作为未来发展的主攻方向,加快形成绿色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创造更多的优势生态产品,推进全县经济结构调整和产业转型升级。”肃南县县委书记李宏伟说。
        坚持生态优先,推动绿色发展,正在成为甘肃全省广大干部群众的共识。武威市委提出,在未来发展中,将统筹经济社会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统筹城乡发展、统筹三次产业协调发展,让经济发展为环境保护让路、商业开发为生态和文化让路,坚决不要“带血”的GDP,推动经济绿色转型,把生态文明建设和环境保护贯穿于改革发展工作全过程、各环节。
        比如,张掖市制定了《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两转四退四增强”治理提升三年(2017-2019年)行动计划》,计划实施26个项目,总投资29.93亿元,从根本上推进祁连山生态保护,提升张掖全域生态文明建设水平。
        经历祁连山生态环境整治的深刻洗礼,今天的甘肃更加珍视绿色发展、高质量发展。
        4月16日甘肃省举行了首届甘肃·祁连山高峰论坛,会议就甘肃区域经济绿色发展问题进行了深入的交流与研讨,多维度解析甘肃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大势与机遇、前景和未来。
        甘肃省省长唐仁健在致辞时说,甘肃省正汲取祁连山生态问题教训,强力推动绿色发展崛起,推动绿色发展成为甘肃经济发展的“主题词”。在甘肃省出台的推进绿色生态产业发展的规划中,提出将培育壮大节能环保、清洁生产、清洁能源、循环农业等十大重点产业,促进传统产业“脱胎换骨”,奋力走出一条具有甘肃特色的高质量发展之路。
       
全方位治理期待更多的“光合作用

        在看到祁连山环境整治所取得成效之时,中国经济导报记者通过走访也看到了很多亟需国家层面上下联动解决的问题,这些存在的问题无疑会影响生态治理效果。
        如,项目设置的综合性增加了前期工作难度。山水林田湖草生态保护修复项目突出整体保护、系统修复、综合治理,加之项目按基本建设程序管理,项目前期审批涉及部门多、工作要求高、程序管理严、办理时间长,需要多部门协作配合统筹推进,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项目建设的进度;
        又如,项目资金匹配性不足影响了整体实施进度。山水林田湖草项目资金主要是中央财政基础性奖补资金、差异性奖补资金、省级整合生态功能区转移支付增量资金、市县区整合生态功能区转移支付存量资金和各类相关专项及自筹资金。目前到位的仅有10亿元的中央财政基础奖补资金、7.8亿元祁连山自然保护区生态保护修复资金和市县区整合的一些项目资金。由于生态功能区转移支付存量资金统筹用于项目的额度有限,其它项目资金受行业政策规定限制、整合难度较大,如果差异性奖补资金不能及时到位,就可能出现一些“半拉子”工程,甚至造成一些项目不能及时启动实施,影响项目实施的整体效果;
        再如,政策法规变化致使部分项目需要调整优化。《甘肃祁连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条例》修订实施后,要求在自然保护区内实施的部分项目必须办理准入手续,导致项目落地实施比较困难。祁连山国家公园试点方案批复之后,生物多样性保护等在国家公园区划范围内实施的项目,需要按照相关规定进行实施管理,也增加了项目实施的程序;
        最后,后续治理修复资金严重不足。祁连山自然保护区生态保护和治理修复任务艰巨繁重,市、县区财政收入的80%以上主要用于保工资、保运转,用于解决后续整改问题和系统治理修复的投入严重不足,亟需上级财政加大资金支持和拨付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