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恋这样的时光

    小院里收拾的很干净，秋阳下黑的发亮的籽瓜籽儿晒在筛子里，旁边的蛇皮袋子上还晒着一些玉米，粒粒饱满。于是我泡杯茶，给老爸的杯子里填满开水，便安心地开始和他聊天了。老爸说，你三姐一人干两份工作，有点忙吧，不知道身体咋样了。我笑着说，那么大的人了，自己能把握的，你不用太担心。四姐和哥哥一个卖水果，一个卖肉，过节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他们的生意一定很好。大姐二姐升级为奶奶级别，就是假日也忙得不亦乐乎。我开玩笑道，老人的心在儿女上，儿女的心在石头上。老爸笑笑说，中秋节你哥还拿来了几斤大肉，都是切好的肉片。你四姐每次来，把家里从头到尾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把脏衣服洗完了才回去。我知道在爸爸眼里，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人在躺椅上躺着，耳边收音机响着，但是他并没有睡着，也没在意收音机讲的是什么，但每个子女的安康他总是念念不忘。

    说着话，老爸在太阳灶上煮的鸡蛋和洋芋好了。他颤巍巍的端过来，小心翼翼地揭开锅盖，洋芋沙沙得裂开了口子。我从厨房拿来一些胡麻和食盐混合在一起的调料，我和老爸蘸着吃洋芋，时光安然地在我和老爸的谈笑间流淌。小狗汪汪叫着，我掰了一块洋芋要给小狗吃，老爸说蘸点调料，小狗也喜欢那样吃。我笑笑，原来对生命的尊重就这么简单。

    晚上给大家做火锅，我要到地里拔些小油菜，我让老爸在家等我。带上照相机，一路和乡亲们打着招呼。有的在盖房子，有的在地里干活，有的买路口的粉条……当我看见地里的大白菜，小油菜，树上的果子，勃勃生机在我心里涌动。家乡的黄土地上，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有点阳光就灿烂的事实。我行走在秋天的菜地里，一树红果实的树底下，万道秋阳的时光里，心暖暖的，滋生着满足与超脱。静听青草私语，发出淡淡清香，我真的不忍心拔掉正在疯长的小油菜。我拿出相机，把一颗颗油绿的大白菜，一个个大头菜，一畦畦上海青油菜，一簇簇青草……全都留在了镜头里。田野无声，却传递着豁然开朗的心境。

    回到家，我把菜倒在爸爸脚底下，然后给他一把剪刀让他剪菜根，爸爸干活细致而富有耐心，我俩又这样开始边择菜边说话。我说看见邻居家的小伙子了，两颗门牙也不见了，说是被石头碰掉的。我看得可怜的，现在找不上活儿，他在家里着急，没事干就在街上闲转。老爸说这小伙子人很实在，就知道下苦力，不过老实人总有老实人的福气……我笑笑，因为我深有体会。小狗也睡醒了，摇着尾巴，爸爸说给它倒点水吧，果然当我把水倒到它的小盆里时，它拿舌头一会儿就舔干净了。夕阳下，觅食的麻雀喳喳地群飞群落。我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老爸说才四点多，弟媳妇下班要到六点呢，弟弟也忙着，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来，侄儿和同学们去骑行，晚上不回来吃饭。我给弟弟打了电话，明确地告诉老爸他晚上不回来了，老爸点点头，收音机上的戏剧《花为媒》的声音变大了，我知道老爸放心了。

    农村的厨房里宽大明亮，我细细地把带来的蘑菇、脆豆皮、魔芋……放在水盆里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在开水锅里烫这些菜，过一会儿用嘴皮咬咬这些菜，如果我能咬动，老爸就估计没问题了。当我把盛满菜的锅放在他的面前，把碗送到他的手里，老爸边吃边说好着呢，但是油汤却不时被他撒出来。我笑着说，爸爸你真的老了，和我小时候差不多了。你还记得给我每次擦嘴系裤带的情景吗？老爸爸呵呵笑着，怎么不会记得啊，你最淘气，每天晚上从别人家的麦草堆里玩回来，满头的草棍子……呵呵，儿子看着我笑着说，妈妈，你还有这样美好的历史。我也笑着点点头。虽然这时家里人少，但是只要老爸健康开心，我就觉得什么都不缺了。

    夕阳西下，老爸把晒好的玉米装在袋子里，把籽瓜籽儿搬到太阳还能晒到的地方。他的白发，他的背影似乎是会跳动的音符，一下子在我内心谱成了曲子。无巧不成书，收音机里传来了刘和刚的《父亲》。虽然，83岁的老爸没有歌中那样细致，却用自己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一生把七个儿女养大成人。夕阳下，老爸笑着告诉我，年轻时有福不算福，老了有福才是真的福。我点点头，因为老爸是个有福气的老头儿。

    我和儿子要回去了，老爸依然在他的小院里做做这个，弄弄那个，只要他忙碌着，我的心也就跟着忙碌着、牵挂着。车上儿子问我是不是晕车。我说不是，因为我只是眷恋这样的时光，也眷恋时光里和我有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