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

□摄影岳京生

    他的面前，是一辆三轮车，上面摆着足足八个铁皮桶子。那些桶子里，全都盛满了酱牛肉。牛的各个部位，都被分门别类地安顿在不同的铁皮桶子里。牛肉就位，他也就位，一天的日月与光阴也一同就位。

    打开的桶盖只有一个，那是招牌，也是样品，是调动顾客食欲吸引顾客驻足的帘幌。捂着盖儿的桶子更多，酱好的各色牛肉，就在那些桶盖下面蓄势待发，等着偶遇明主，建功立业。

    桶盖是银色的，而且被擦洗得明光锃亮，纤尘不染，就是最勇敢的苍蝇站上去，也会被滑得打起趔趄来。那份洁净，一如漂洗白了的这人！

    他就那么安静地站立在沟沿，笑眯眯地目送着过往的每个路人，观察他们是买还是不买，是匆匆而过还是稍事留恋。眼光里蓄着一份期盼，也蓄着一份恬淡，是早已拟就了的买卖不成仁义在的古意与奇趣。

    更多的时候，他什么也不看，只在手里捧定一只小巧玲珑的收音机，有滋有味地听着，嘴里念念有词地咂摸着，脸上写着挨挨挤挤的满足与幸福，常常禁不住就把笑容挂了出来，显得有点忘情与傻。

    那时候的他，把眼光交给了茫然，只打开了专门听音的耳朵，他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值得一瞧的人物！人海熙攘，他径自熟视无睹。

    他戴着口罩——很干净的口罩，但是口罩却只罩住了嘴巴，鼻子依然突兀地跑出来，昂烈地站着招摇。

    虽然他面前的一切都诠释着洁净，仿佛秋风扫落叶后留下的苍茫大地，可是在他的身后，就是那条始终不绝如缕的污水沟，臭水从遥远的街巷汇聚成溪，又在那里不舍昼夜地向前奔涌。

    什么叫做煞风景？什么是西施脸上乱点的墨迹？现在想，这大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