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寻秦记”:国宝回家背后的故事

22.07.2015  19:46

  原标题:“寻秦记”:国宝回家背后的故事

  仲夏,本是西汉水丰水的时节。宽阔的河滩上,田野和草地交织成一片绿色。站在海拔1500米高的大堡子山(甘肃礼县)山头望去,昔日滔滔的江水只剩一条细长的“银链”穿过河谷。大堡子山与侧面的山坪城遗址形成了狭窄的沟壑,曾拦截水流的走势,今日成了一条蜿蜒的公路。

  在兵家看来,这是一片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繁盛的野草早已抹去文明的痕迹,在这一层层的土台上,谁知道,曾矗立着秦早期的城池,逐鹿中原的起点,埋葬着秦始皇的先祖们?

  去年,礼县所属的陇南市刚开通高速公路,前往省会兰州仍需要5个多小时的车程。而在兰州,人们见证了国宝回归的历史一刻。

  7月20日,32件出土自礼县大堡子山秦公大墓的金饰片在甘肃省博物馆永久“安家”,它们来自遥远的法国。上世纪90年代初消失于大规模盗掘中,流失海外二十余载,文物终于回家。而其间,充满戏剧色彩的竟是大墓被盗,才让秦人来自何方的悬案有了考古的佐证。

  这里,为您讲述的是一段真正的秦国“前传”。

  为周天子养马

  薄如纸张,这32片金饰片究竟在秦公大墓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王辉推测,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装饰棺椁,二是车马坑中战马身披的铠甲片。

  大堡子山共发掘了两座中字型大墓,东西走向,其中一处大墓最长处甚至达100多米,年代应在秦统一中国前的300-400年间。

  遥想一下身披金甲的战马,可见墓主人身份之尊贵。

  把时间的纵轴继续往前推移,早期秦人竟是为周天子养马而起家,其奋斗史完全可以用“励志”二字来形容。

  据史书记载,秦人先是在大费时,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赐姓嬴氏”。之后,造父以善御幸于周缪王,徐偃王作乱,造父为缪王御,长驱归周,一日千里以救乱,缪王“以赵城封造父,造父族由此为赵氏”。其后代非子居犬丘,为周人养马。周孝王“赐姓嬴……分土为附庸,邑之秦,使复续嬴氏祀,号曰嬴秦”。

  公元前800年左右,秦庄公被周宣王封为“西垂大夫”,居西犬丘(礼县古称)。公元前770年,申候联合犬戎攻灭西周,周平王迁都于洛邑,秦襄公因攻戎救周有功获封。东迁后,周平王开了张“空头支票”,把在西戎控制之下岐山以西的土地赐予秦国,自此秦正式成为诸侯国成员。

  秦襄公死后,葬于故地西垂(礼县古称),其子文公即位。而文公正是甘肃省考古界推测的秦公大墓的主人之一。

  有趣的是大堡子山上还发现了大型建筑的基址、城墙遗址,估测面积在55万平方米。这说明此处不光是秦嬴宗族的墓地,并且是一座山城。

  商+周+西戎,秦文化是三体

  大堡子山遗址的发现,在考古界掀起了一波早期秦文化热潮。2004年,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国家博物馆、北京大学、西北大学启动了“早期秦文化调查研究项目”。考古队成员、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教授梁云在项目成果展上曾说,如果把秦文化作为一支考古文化来对待,会发现它主要有三个来源——商、周和西戎文化。

  2006年,在惨遭盗掘十多年后,大堡子山遗址才当选为这一年中国的十大考古发现,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当年发现了一处保存完好的乐器坑,坑内出土了具有很高考古价值的3件青铜镈(古代乐器)、3件铜虎、8件甬钟。青铜镈中最大一件高66厘米,重达48公斤多,四出扉棱为透空的纠结龙纹,鼓部素面,铸有铭文“秦子作宝龢钟”。

  最具戏剧性的一幕是距离乐器坑不到20厘米的地方,就是一个盗洞,如果当年盗墓贼多挖一铲子,公众今天就无缘得见这组编钟。

  随着大堡子山流失文物逐渐现身于世界各个角落,早期秦文化的面貌也更加清晰。2009年,美国收藏家范季融夫妇将所藏6件出自大堡子山遗址的青铜器捐赠给中国,包括秦公鼎3件。

  鼎和编钟,正是周礼最典型的一种标志。然而,与周朝风俗矛盾的是秦公大墓都是东西走向,而非按照周墓南北走向。

  一个多月前,考古队开始挖掘没有被盗墓贼光顾过的31、32号墓葬,这两座墓葬规模较小,较秦公大墓更靠近山顶位置,应当是秦宗族的先人。考古项目领队、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的侯红伟介绍,与很多秦人墓一样,里面也发现了殉葬的狗和腰坑(指在墓坑底部的棺或椁的底下,多在死者腰部,挖一小坑,坑内殉狗、殉人,或放置随葬品),这恰恰是商系墓葬流行的风格。

  而在与西戎比邻而居的历史中,秦人与西戎恩怨纠葛,或战或和,甚至是通婚。历史记载,秦襄公即位初,将其妹缪嬴嫁给戎人丰王为妻,以分化戎人。这种频繁交往也促成了文化互相影响。

  王辉说,在礼县附近发现三处城池遗址中,大堡子山遗址以西的遗址出土文物多具有西戎风格,以东则为秦。

  丝绸之路的“先锋”?

  秦人崇尚虎、熊,又以鸷鸟为图腾。在贵族所用的器物中,这3种动物的形象出现最为频繁。

  然而,很少有人会问,此次回归的鸷鸟饰片何以是黄金打造?黄金并不是当时中国文化的传统。

  也正因为其为黄金材质,不仅与大堡子山同时期出土的金片一模一样,且在全国范围内都没有找到相同的文物,才更加肯定这些原藏于法国国立吉美亚洲艺术博物馆中的32件金饰片正是自大堡子山流失出去。

  “黄金的使用是受到欧亚草原游牧民族的影响。”王辉说。

  在他看来,在西周时期,西汉水中上游流域就有“丝绸之路”早期轨迹,诸如商旅、外交使节等从这里通过。当时,中国以青铜器、玉器为身份象征,而在中亚、西亚地区,则以黄金为身份象征。大堡子山的金饰片,从一个角度证明了早在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前,即西周、春秋时期,中国就已经与中亚、西亚国家有着商贸往来和文化交流了。而其制作工艺技法方面,则与俄罗斯南部出土的文物有相似性。也正是因为文化交流与包容,让秦人从中原六国眼中的“蛮子”,日渐壮大。(据 新华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