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南玛曲:雪天的羊羔在牧人心窝窝里

10.03.2015  17:34

  季节的更迭中,没有世袭。

  春天是风,夏天是草,秋天是牛羊,冬天是雪。

  千年积雪,白得让人心 。不是雪心硬如铁,是她在等一场回肠荡气的因缘,只要有足够的炙热,那片凝固已的寒冷会睁开质朴的眼睛,还原为感动的泪。

  那朵最大的雪花,是水的转世灵童吗?为什么他的降临让雪过的臣民们举国欢庆?

  诗人们形容雪赶赴大地,用飘飘洒洒,纷纷扬扬,骗骗起舞……那是他们没有见过的草原上的真正的雪,想象绝不是无生中有,是基于自己的人生经验,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草原上的雪是白色森林,白蛇漩涡。手拉手,义无反顾,浩浩荡荡,举国出行,像非洲原野上的角马的迁徙。

  当然,这样的旷世壮举,雪国的仙子们也有慌不择路上的时候,当早晨第一缕阳光,使误撞寺院顶上的雪们感悟到佛心慧语时,她们羞愧难当,不得不找一个为圣物清挨拂尘的借口,然后调皮地相互吐一下舌头,松开的彼此本来抱紧的手。

  雪国的举国迁徙,让草原有了还没出嫁的姑娘发现自己怀孕的湟惑和不安。

  羊恨自己不能变成钳嘴鹤,只能用前蹄子刨雪,寻找果腹的枯草。冬羔的蹄子还没有足够的力量,只能瑟瑟的抖着,忍不住干枯龟裂的心,远远地站着,看母亲的面颊淹没在雪雾烟尘里。

  牦牛肥硕厚实的嘴当成一柄犁,一边甩头,一边前拱,坚韧的枯草茎杆将牠们的厚唇计划一道血口子,血水瞬间结为冰凌,有的铁落雪上的,绽放成季节李里唯一的话,艳得让人心碎。有的当成了佑料,拌着枯草,又被牛舌头卷了。

  雪是时间压碎的白骨玛?为什么禁锢了通往春天的路!

  大赦的雄鹰,在长天的浮云之上,在生长出冰骨和雪的肌肤上,用高拔的强者之音,呼唤草香飘逸的草原,还有那些,顶着金黄,盐湖或或洋红色的幼嫩花儿从草丛中钻出来。

  而我,正在双手高举,摊开手掌,用今生的虔诚,泅渡着一生的向往。

  雪后初晴,草原鼠用尖嘴顶开雪的门帘,胡子上还上挂着白白的门帘纤维索索,小脑袋一拱一拱地在雪地里蹚出一条路出来。那走路的姿势,像愣头小子去相亲,忘记了起码的矝持。哇—这样的季节,还能见到一个和我一样喘气的活物,像我寂寞无助的心理撞进一伙喜盈盈的一秧歌,立刻释前嫌,甚至对草原鼠这种以前厌恶透顶的动视为唯一的至亲,有了想去亲吻的冲动。

  牦牛的喘气声结为冰,狗嘴巴臧进裤子裆里,风,像刚死的了亲娘似地嚎啕,眼睫毛都不见湿的枯草,自告奋勇当了风的和声。

  雪的白还是没能阻挡夜的黑,一盏酥油灯,在牦牛帐篷里抽风一样地晃,“咩—!”一个尖细颤抖的叫声令帐篷外哑默的藏獒支楞起警惕的耳朵,一只冻晕的羊羔终于在牧人的心窝窝里苏醒了。向不可知的世界发出牠签到的声音,也使门外旷世不语寂寞添了生命的活拔。星垂四野,一位驼背的老人,用一种苍凉的声音,在呼唤一个,白天去雪地寻找羊羔,而没有回来的羊羔母亲。(作者:张发海 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