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马,是一条巷

04.11.2015  11:59

    王马,是一条巷

    □赵润坤

    归途

    工人们把水泥一抹一抹地涂在地上,然后盖上厚实的草帘子,免得有车过来,压坏了刚刚铺好的路面。以前处理得很粗糙的路面,现在已经变得细致而平整。

    这条路不是一条普通的路,它的里面有一条小巷子,巷子拥有一个脆

    格生生的好名字,它的名字就叫王马巷。这里到底是住过一个什么朝代的王呢?还是有人养过一种什么优良品种的马?王马巷让人对此充满了遐想。

    糊涂成名的王马巷,是一条小到不能再小的袖珍小巷,除过留下了名字,整条巷子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宽窄不过一丈许,长短不过百十米。开进巷子的小轿车,为了会车,常常不得不倒回旁边更小的巷道里。

    车与车在巷子里挨挤,人的路就被挤得越来越细,人的路是那些凹凸不平的道牙子。仄溜溜的王马巷,难过地看着这一切,显出一脸的不自在。无以名状的小,似乎就是王马巷充满原罪的错!

    依着两边犬牙交错的楼,王马巷更像是一个古旧倔犟的村。曲里拐弯的村道,勉强把巷子和外面的城市连起来。走出去一步,就是热闹的城;退回来一步,就是悠闲的村。楼墙隔开了市声,也蓄养了王马巷与世无争的静。

    住在这个城里的人,很少有人不知道王马巷的声名。但要问王马巷到底在哪里,多数人会显出一脸的茫然。这没什么奇怪?王马巷没有醒目的标志,要命的是它还不设路牌。藏在城市深处的王马巷,把自己活成了城市的故事,没有巷子住户的讲述,这故事会飘忽得像一个传奇。

    当王马巷摈弃了浮名带给自己的所有累赘,如小家碧玉般过起充实祥和的日子,这里就跟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没有多少区别了。外人踏不进的王马巷,只有雨水淅淅沥沥地洒进去;秋风刮不进的王马巷,只有太阳洋洋洒洒地照进去。

    几十年前栽在路旁的一簇爬山虎,年年冬里悄悄睡去,年年春上悄悄醒来。醒来的爬山虎喜欢的是登高爬低,播土扬灰,几番挣扎的结果,如今已经登堂入室。停在楼上人家窗口的爬山虎,不跳不蹦都有超高人气。一树繁盛的绿色花朵,就像夜空中好奇的眸子,常常伏在阳台上,羞答答地窥看人家屋里数不尽的秘密!

    跟城里的所有人家一样,宠物狗是巷子里的常客,它们的走路姿势,一如行走在巷子里的行人,匆匆忙忙,风风火火,好像丢了自己的魂魄。主妇一手牵着狗的绳子,一手牵着孩子的小手,虽然是共同走向幼儿园,可是哪一个似乎都不愿放手。

    鸟鸣是巷子里的四季音乐,驻足大树的大鸟,常常情不自禁呼应笼子里的小雀,这里一声刚刚下去,那里一声已经泛起,听着它们琐碎真切的叫声,真糊涂到底是在树上自由,还是在笼子里自在?

    坐在巷子口的清癯老人,不但胡子翘得老高,裤脚也褊得老高,青筋暴怒的瘦腿,使劲揉搓着脚下裂口的矮凳。眼神盯着棋盘的时候,俩人常常一言不发;一旦看准了棋路,捏起一枚棋子砸下去,声响就像枪炮出膛一样尖锐。睡梦中的狗儿惊得一个激灵,醒来半天也没法确定敌情的准确方位。

    蜗居在巷子深处的那个瘦木匠,把一条腿横跨在粗糙的条凳上,有时不急不缓地来回拉着锯子,有时有板有眼地推着手里的推刨,锯声和刨声一粗一细,就像大小两只懒猪发出的哼哼,一只显得知足常乐,一只有些不思进取。

    别看王马巷地方狭小,季节刻下的印痕却分外清晰。冬天的寒风收走了巷子里的残云,湮灭了所有可能产生故事的土壤。夏季却有一股浓浓的金城味道,开进巷子的三轮车,以水果为媒,牢牢占据着王马巷寸土寸金的道旁。百无聊赖的车主,眼巴巴地望着巷口,盼望有人从巷子里出来,照顾一回他们不温不火的生意。

    望着车子、果子、人,会凭空生出一番感慨:巷子真的是太小啦,不但容不下城市的喧嚣,也没种下城市的繁华!除了轰动城市的重大新闻和不胫而走的小道消息,偶尔会在茶余饭后的巷子里溜达一回,城市似乎已经和巷子断绝了全部往来。

    城市是城市,巷子是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