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文：跳烟火

　　作者：王祖文

　　陕北春节有跳烟火的民俗，这是最受孩子们喜欢的民俗，是有着悠久历史和群众参与度最高的一种民俗活动。陕北人有时也叫“搭烟火”。搭烟火和燃炭火塔塔不同。火塔塔一般在除夕夜到院落和庙门前用炭块垒成宝塔形燃烧。搭烟火一般在正月十五日、十六日、二十三晚上在每家每户院落燃烧硬柴。

　　其实，跳烟火和搭烟火在一些地方是有区别的。跳烟火是在正月十五日晚上进行的，传说这个节日的烟火是专门为人而设计的。是娱人的。至于正月十六日、二十三的烟火在有的地方被说成是娱神鬼的。

　　跳烟火的民俗含义主要是驱除疾病，祈避灾难，期盼吉祥。

　　入夜，吃过晚饭，乡村里只要第一家人家在院落里燃起柴火，整个村庄就开始搭烟火、跳烟火了。一旦家家户户开始跳烟火，整个村庄热闹异常：火焰声、鞭炮声、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在火光中传送，在月光中传送。乡村，变成了话语的海洋、光亮的海洋、欢乐的海洋。

　　搭烟火的程序是：白天将圪针、枣刺类硬柴堆放在院落正中，将周围的物品疏离。一般将这个柴跺放成一个一人高或者半人高的模样。

　　吃过晚饭，长辈允许后，开始点燃。硬柴的火焰很烈很猛，将整个院落照得如同白天，所以在火焰很烈很猛的时候出于安全的考虑是不准跳的。当火焰基本下去的时候，大人先从火堆的这边跳到火堆的那边，在确证没有安全问题后，开始让孩子们跳。孩子们一旦跳起来，就疯狂起来了。一般是排队而跳，很是热闹。有的小孩子不注意就将头发燎掉一些。如果小孩子太小，大人会抱着小孩子跳、或者抱着小孩子在火堆上晃动，总之，让人人都在火堆上空跳一下或者绕一下。

　　在跳烟火过程中，有两项非常重要的民俗活动。一项是将各人的枕头、衣服、甚至被褥拿出来在火堆上一边摇晃，一边嘴里喊道：燎干净，燎百病，燎的满年四季没有病，燎的大人娃娃都高兴。这样的祈福性的话语每家每户男女老少每个人几乎都要这样念叨。

　　陕北民众有这样的民俗文化习惯和文化心里是基于历史以来的特殊的生存环境。旧时，陕北地域偏僻，生产生活条件非常落后，十年九旱，缺医少药。人们稍微有个疾病抗愈的难度都不小。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下，人们自然就有了祈求健康祈求平安的心里。正是这样，人们就会不约而同地喊出那样的话语。人们也许会奇怪：为什么还要说燎干净这样的话语？其实，燎干净：是把所有可能得的病通过这火的烤燎驱除干净。期盼的首先是远离，彻彻底底的远离，讲的是深度。燎百病：百病是个概括词，就是将世间所有的疾病远离。讲的是广度。燎的满年四季没有病，讲的是时间长度。燎的大人娃娃都高兴，讲的是目标高度，这样祈求的最高最终目标就是幸福快乐。一句几千年流传下来的民俗性的话语表达了陕北人们对健康美好生活的世世代代的真切向往。

　　在跳烟火，燎百病的同时，还有一项民俗活动：就是观察窑洞外面墙壁上面的天神窑窑、土神窑窑看里面是否有小虫虫活动。农人们以此预测判断来年收成、甚至来年运气的好坏。其中的科学道理究竟有多少，是否从气候的冷暖程度作为一个判别因素，有待进一步考察甄别。但老一辈的农人们确确实实年年这样考察过。现在的年轻人基本疏远了这样的民俗。原因有两方面：一方面渐渐摆脱了农事活动，一方面不太认同这样的民俗。

　　跳烟火这样的民俗贵在一个跳。是有着深厚民众基础的活动，尤其受孩子们的百般向往和深度喜欢，与孩子们的天性相吻合，孩子们连做梦都向往。跳是一种情绪的燃烧，情感的迸发，期盼的迸发，精神的迸发。当一群人跳起来的时候，这精神，这劲头，这场面就真是火爆异常了。在跳烟火中，将人们对火热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热爱宣泄到极致，将过年的民俗意蕴表达到极致，将百姓的朴素的文化心里传达到极致。将这方地域百姓民众的独特文化性格彰显到极致。

　　在城里，现在人们很难看到这样的民俗活动了，有朝一日，跳烟火在乡村是否会消失绝迹，这个现在还不太好判断，但有一点似乎可以肯定，随着城镇化步伐的加快，这种民俗活动会越来越淡应该是不会有疑问的。越是这样，越增加了城里人对这项集体狂欢式的民俗活动的向往和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