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斌:苏区炊事

10.09.2014  17:31

  作者:王卫斌

  古代政治家管子强调“民以食为天”,军事家孙子则断言“军无食粮则亡”。吃饭问题关乎民众生活质量,危及生命存亡绝续;影响军队战力士气,决定战争胜负成败,堪称人类社会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苏维埃政府高度重视发展农业生产、加强粮食管制,严厉遏制两极分化,着力改善苏区军民生活。广大红军官兵为了让普天下劳苦大众吃上饱饭,硬是在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下忍饥挨饿、浴血奋战,从而确保了红色灶火不息、革命炊烟不灭……

   参加红军吃大户,开展斗争谋口腹

  1927年9月9日,毛泽东奉命发动秋收起义受挫,幸得井冈山绿林好汉袁文才、王佐收留,并接济了五百担稻谷,上千名起义官兵才得以稳住阵脚,在湘赣边界开辟了中国第一个农村革命根据地。次年4月28日,朱德、陈毅又率领南昌起义和湘南起义余部投奔井冈山,与毛泽东、袁文才、王佐的队伍会合,组建成立了中国工农革命红军第四军。大量兵员集中在“人口不足两千,产粮不足万担”的弹丸之地,粮食供求矛盾日趋尖锐。

  在国民党大兵压境、经济无出路的情况下,朱德、毛泽东毅然率领红四军主力跳出井冈山,转战幅员广袤、物产富饶的赣南、闽西。风味万千、营养全面的客家传统饮食,养育壮大了革命力量和红色政权,1931年11月7日,第一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在瑞金召开,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宣告成立,毛泽东当选为主席。在为期13天的会议期间,600多名来自赤白区、国内外的代表,尽情分享了“红都国宴”的美味和中共取得局部执政地位的喜悦。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工农武装迅猛扩充、各级党政机关相继设立,脱产的公务人员不断增多,农村劳动力严重不足,再加上干旱、水涝等自然灾害频发,造成粮食连年歉收,奸商趁机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而国民党的“困死”、“饿死”手段越来越卑鄙,对苏区物资一律实行禁运,唯独放任粮食自流,凡此种种弊端,犹如雪上加霜,无不加剧了粮荒饥馑。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苏维埃政府放手发动群众开荒垦田、开渠治水,大办互助合作组织,大兴劳动竞赛运动。与此同时,各级苏维埃政府设立了专门的粮食管理、经营机构,积极开展粮食购、存、调、销业务,调剂余缺,打击奸商;平抑粮价,稳定市场。

  正因各项工作到位、措施得力,苏区农业在大灾、战乱之年依然逆势飘红,取得了好收成。后勤保障果然是战斗力,在第四次反“围剿”接近尾声时,红一军团某炮兵营20名战士不费一枪一弹,活捉了500名缺粮断炊的国军;一个红军炊事员凭着一把锅铲,竟降服了一连全副武装的饿兵,这场战争胜利结束后,中央苏区进入了全盛时期。

   官兵一致同甘苦,干群一心共患难

  1927年9月30日,毛泽东在永新三湾领导秋收起义部队整编,创造性地推行支部、士兵委员会建在连上,取消军官“四菜一汤”的待遇,让士兵民主管理伙食,自由支配节余的“伙食尾子”。红四军官兵政治平等、经济公开,吃多吃少一目了然,吃好吃坏心甘情愿,士气空前高涨。

  1929年12月28日,毛泽东在上杭古田主持召开红四军第九次党代会,明确规定红军除了行军打仗,执行军事任务,还要帮助地方建党建政、筹集给养,执行政治和经济任务,由此彻底跟旧式军队划清了界限,进一步升华了新型人民军队的高尚品格。

  中共成为苏维埃政权下公开存在的政党后,为了防止产生官僚、特权和腐败,杜绝多吃多占、铺张浪费,确保自身肌体的健康、纯洁,从1932年2月起,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深入持久的反腐肃贪斗争,对党员干部队伍中贪污、倒卖粮食的犯罪分子惩罚尤为严厉。一个代号为“江西老表”的红军干部只因倒卖了两担军粮,结果竟被军事法庭处以极刑,其尸体被贴上醒目的宣判书抛街示众,令饕餮之徒触目惊心、害群之马闻风丧胆。

  绝大多数苏区干部严于律己、宽以待人,“自带干粮去办公,日着草鞋分田地,夜打灯笼访贫农”,传颂一时;“真心实意为群众,柴米油盐都想到,问寒问暖情义重”,蔚然成风。中央党政机关率先垂范,11个部委二成多冗员、重费被核减,工作人员的伙食标准一降再降,每人每天只发油盐钱三分,食米半斤。在前方战事吃紧、粮食供应最困难的非常时期,后方非战斗人员坚持半干半稀只吃二顿饭。

  苏区干部吃苦在前、享受在后 苏区群众也毫不含糊,纷纷慷慨解囊,硬是从牙缝里抠出粮食支援革命战争和苏维埃经济建设,而且大部分群众卖粮不要钱、借谷不要还,主动退回政府发给的购粮款和借谷票。红军官兵步调一致,苏区干群上下一心,把有限的资源用在刀刃上,顽强地与“庞然大物”国民党南京政府抗衡了数年之久。直到洋顾问李德“崽卖爷田心不痛”,躲在“独立房子”里吃着烤面包、砂锅炖鸭瞎指挥,不幸导致了第五次反“围剿”失利,但中央红军主力并未伤筋动骨,依然能够从容完身而退。

   饭糗茹草 志愈坚,革命理想高于天

  井冈山斗争时期,红军官兵补给断绝、食不果腹,人命危浅,朝不虑夕,但他们犹自不改其乐,慷概悲歌:“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味道香,餐餐吃得精打光……”有个国军上校团长被俘投诚后,抚今追昔,不禁感概万千,发自内心地坦言:“野菜虽然很苦、很难吃,但精神能量很高、政治营养很丰富!”

  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主力脱离苏区大本营,踏上漫漫万里征程,沿途群众和经济基础越来越薄弱,气候与地理环境越来越恶劣,后勤保障也越来越困难了。1935年元旦前夕,红三军团四师进入广西大苗川,只买到了少量糯米,直吃得双腿发软,迈不开步。元旦这天抵达贵州瓮安,本来打算筹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新年、改善伙食,谁知竟连一块斋豆腐也没能得到。5月29日,红一军团强渡大渡河天险,承担飞夺泸定桥重任的红二师四团急不暇择,连日来靠抓生米当饭吃。6月8日翻越“生命禁区”夹金山时,受命攻打山垭口的红四团六连临战前一天多时间粒米未进。

  6月15日,中央红军好不容易翻越巍巍冰山雪岭,与红四方面军主力在四川懋功会师,紧接着又兵分二路进入茫茫沼泽草地。尽管此前他们采取了一切办法筹粮,但由于当地人烟稀少、地瘠民贫,又是少数民族聚居区,存在着民族隔阂,平均每人携带的五、六斤青稞,行程不到一半就吃完了,被迫采集野菜、草根和树皮充饥。草地上的水和植物往往有毒,误吃后轻则上吐下泻,重则休克倒毙,即便如此,很快也被一扫而空。接下来已经饥不择食了,杀战马、牦牛、骡子,啃皮带、皮鞋,甚至喝人蓄尿液、捡粪便中残留的青稞麦粒,凡是能找的都找了、能吃的都吃了,而草地依旧茫无头绪、不着边际。

  危难关头,红军官兵纷纷倾其所有,自告奋勇“尝百草”,以身试毒,争相把生的希望让给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毛泽东杀掉坐骑,把自己分得的一小块马肉,让给了身患重病的警卫员戴天福,戴天福不舍得吃,临终前又托人送回给了毛泽东。红九军团政委何长工想方设法弄到了半只野羊腿,送给革命老人董必武补养身体,但董必武不肯独享,执意分给了身边的工作人员。炊事员行军时要肩挑背驮粮食和各种炊具,到了宿营地还要拾柴、找食物、埋锅造饭,他们虽然掌管伙食,但因体力消耗和精神压力过大,牺牲却最多。

  8月下旬,左、右路军终于相继走出“死亡陷阱”,幸存的红军官兵瘦得皮包骨头,不成人形,很多人的体毛全部掉光,皮肤也脱了一层。随后,这支饱尝了大自然百味、经受了人世间一切艰难困苦而不溃散的队伍继续北上,于10月19日抵达陕北吴起镇,宣告长征先期结束,也预示着穷奢极欲、醉生梦死的国民党政权败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