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姿态

    五年前，我住在小城城南。对门住着一对年轻夫妻。丈夫是一名公务员。相貌俊朗，待人热情。在小区里人缘极好。他见了谁都满面春风地开着笑脸儿。妻子白白胖胖，一副生活很幸福的模样。只是她一只腿残疾。这在大伙郎才女貌的思维定式中显得有点“另类”。妻子脾气还挺火暴的。别看她走路一步三晃，弱不禁风，却天生一副大嗓门呢。我经常能从自己家的窗户里听见她粗声大气的嚷嚷声。起初，我真为这一对年轻夫妻担心，我怕那位血气方刚的丈夫给怒火“点燃”了，引发家庭暴力，那他妻子可不是要遭罪了？不过，后来我渐渐地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家里其实闹哄哄上演的都是那位妻子吼秦腔似的独角戏。而丈夫总是静悄悄的。我不由地心生好奇，那位年纪轻轻的丈夫何以能有如此大的包容之心呢。

    门对门住着，时间一久，两家自然熟悉起来。偶尔串一下门，真是让人感到惊讶。他们的房子布置得又清新又雅致。桌椅地板擦洗得一尘不染。阳台上养着好多花草。尤其窗台上一溜五盆君子兰一字摆开，叶片油绿闪亮，一派郁郁葱葱，惹人喜爱。主人的待客之道更是叫人感动。我进门落座不久，茶几上转眼摆上了水果和瓜子。一杯热茶香气袅袅。茶杯中五颜六色，琳琅满目，葡萄、枸杞、红枣、桂圆、绿茶一应俱全。男主人满脸含笑，可着劲地敬茶。然后，陪在客人一旁，手捧一个红扑扑的大苹果，一边轻轻地削着果皮，一边嘘寒问暖，拉着家常。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心里满是感动。女主人也依坐在丈夫身旁，同时，安心地享受着丈夫对她的照顾。苹果削好后，一人一半，一杯茶两人轮流着喝。她俩可真恩爱，我心里油然生出羡慕。对男主人更是心生敬意：妻子身体残疾，行动受限，而他们的家庭竟然如此温馨美好，这难道不是他一人操持辛勤营造的结果吗？

    后来无意间听人说，那位丈夫小时候是个孤儿。这使我隐约明白了他为什么那样宽厚温暖的原因了。还记得有一回那位丈夫不知什么原因回家很晚了。妻子可能为此有点恼火。为了惩罚一下丈夫，从屋里反锁了家门。深夜归来，吃了闭门羹的丈夫只好敲自家的门。然而，敲了很久，门都没能打开。不过，从敲门声听得出来，丈夫一直是平心静气的。他耐心地轻声叫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可能，顾虑到敲门声会影响到邻居们的休息，大约过了一刻钟，妻子终于做了妥协，给丈夫开了门。可是，伴随着开门的声音，妻子的责骂声突然爆发了。一阵乒乓乱响，听动静，夫妻俩还发生了肢体冲突。我听着心惊肉跳的，赶紧披衣起床，出门去劝解。

    但是，家门打开了，眼前的情景却让我颇感意外。那位妻子用拳头不停地捶着丈夫的胸膛。丈夫并没有躲闪，定定地站立着。一只手还伸出去护着妻子的腰部，以防妻子跌倒。妻子扶着门框单腿站立着。身子趔趄了一下，丈夫赶紧将她拦进怀里，扶她进了家门。回头冲我歉意地微笑了一下，然后，轻轻关上了家门。一时间，美丽的夜晚又回复了它固有的宁静和温馨。而方才的一幕却让我心生涟漪：世间最珍贵的爱，有时，只是一个姿势的表达：当你爱的人伤到你时，你还有胸怀将她拥入自己怀里。在这苍凉的世间，有多少平凡的夫妻，在如水平淡的日子里，演绎着比银幕上更动人更朴实的深情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