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波缠绕刀尖岩
亮汪汪的河水从峁峡谷中挤出来,撞成白花花的浪淘和一缕缕雾丝,从河低飘起来,打湿了岸边的礁石。谁家的小孩儿在偌大块礁石上玩耍,一不小心,脚一滑跌了一跤,马上就有年轻贤淑的女子将孩子抱起来,并随带骂了一句“死烂三的……”,这女子肯定是孩子的妈妈,这女子的民族不用问就是土家族。
河的左上岸有一处险峰,笔直似刀尖,从侧面看,一面齐刷刷一线到底,这就是刀尖岩。刀尖岩的旁边又是一壁陡直的高岩,一条仅能行人的小径蜿蜒而上,穿过崖壁,成了岩上岩下唯一可以行走的通道,这岩,叫神路岩。
神路岩上端有一个大洞就是当年佘氏婆婆“荡金盆由巴岩至剪刀岩(刀尖岩),栖于山之天峒”的洞的出口,刀尖岩下,就是落婆坪(现在为白果树坪),落婆坪有一棵径围三十米的大白果树,白果树下有一鸿清泉,长年清澈从不断流,从不浑浊,冬暖夏凉,这就是“锦鸡水”。
古书记载:“有蛇(佘)氏者,荡金盆由巴岩至剪刀岩,栖于山之天峒,水落,山水乃明,然高岩千仞,婆欲求生计,终叹道绝,朝夕遥祈,感神,鹰来负,将之驽之山麋,曰‘落婆坪’,婆怀六甲,以为人种,乃结茅而居,拓地稼禾,时有锦鸡掘土,清泉溢出,饮之,甘甜,婆乃作‘锦鸡歌’”。
佘氏婆婆死后就葬在落婆坪,坟墓至今仍在,记载详细。这古朴带有神气色彩的刀尖岩﹑神路岩﹑锦鸡水﹑佘氏墓不知要给人留下几多感概。土家族,这个古老民族的民族文化牵动了不知多少人去挖掘﹑去探究。
越是天阴转晴,从河底飘起来的雾丝越多,最终汇集缠绕在刀尖岩的半腰,此时,刀尖岩只露出了一颗湿漉漉的头,这情这景即便是于山于水没有一点情趣的人们也不能不被吸引而留恋。
山是说绿就绿的,偶有一两个樵夫在山上砍柴,用背杈背着大捆柴禾从神路岩向下攀爬,小心翼翼生怕稍有闪失。累了,歇下来喝一口凉茶,咪一口苞谷酒。茶是自家种的,续上一杯锦鸡水泡开,时间一长就是凉茶,喝了凉茶那爽心爽口的感觉你永远也琢磨不透,浓郁清香总是让人陶醉。
喝一口樵夫泡的茶水,清新淡泊打发人生,这未必不是一种享受。苞谷酒是本地的特长,浓烈,顶适合土家汉子的口味,累了,喝一口苞谷酒,轻松酥软,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在周身窜动,于是就吼出了一曲土家歌谣:
五句子歌儿把姐撩,
看姐上谯不上谯。
一乡撩姐弹钢琴,
又想撩姐唱歌儿,
圆是撩姐闹着玩。
山下没有女子答腔,汉子就焉焉地背着柴禾下来了。
白果树是有名的树,国家文物保护部门的档案里记载着,这树叫“清太五号”,距今大约700多年的历史。每年有投机商春天来授粉,秋天采摘果实,给当地群众带来一笔收入,可就在分配这收入的时候,又免不了左邻右舍为了利益吵嘴打架,和和睦睦的一个家族伤了和气,打起官司来就有人拿它出气:砍几枝回家烧柴,挖几条根回家引火。每每这时候,这百年古树就发出沉沉的呻吟,这呻吟只有她脚下的锦鸡水能听见。
劳作一天的农人抓一把自产的茶叶,拿一个罐头瓶子在树下纳凉的情景怕又是一道风景吧。居住在这里的农家人们各自续上一杯锦鸡水,年老的聚在一起更多的是谈过去,谈这个古老民族的风俗风情;年轻的聚一堆谈外面的世界好精彩,露一脸的得意神气。
小孩子们吆喝着顺紫荆藤攀爬白果树,不时抓断白果树的枝条,爹们妈们顶多说一句“稳当些”的话,将枝条随意扔下,不经意就掉进了锦鸡水井里,枝条腐烂后连同腐汁一并流入农家的水缸。每到年节的时候,年长的有闲心的日子过得舒畅的就到佘氏墓前烧几张纸,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万事如意。
年轻的就聚在几家吊脚楼里,烧一盆炭火,打几把麻将,斗几盘地主,少男少女们则变着法子偷情谈情,要好的约定过年后再出去闯荡闯荡,挣两钱好好享受享受。
隆冬的时节,刀尖岩又是一番景致:刀尖一片洁白,银装素裹,刀尖岩半腰仍是烟雾缭绕,给人的感受不仅仅只有灵气,还带有仙气。
千百年来,刀尖岩就像一个伟男子,不受任何思想干扰,不被任何利色诱惑,依然铮铮嵘嵘。几度春秋,这土家人种的见证明白生息繁衍在她脚下的土家汉子姑娘的思想变迁。
冬天过了是春天,大地蒸发的气息又汇集在刀尖岩,烟波缠绕刀尖岩的画图始终铺满我的脑际,至今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