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新生——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观察

　　“沙漠吞不掉我们了！”重回老家甘肃省民勤县西渠镇煌辉村的马中兴老人，指着眼前的草甸树海感慨地说，“我家原来的十几亩地连杂草也不长。现在，这些地里都是没膝的黄蒿，埂上的芨芨连成了片。我们煌辉的土地活过来了。”

　　2007年，紧邻青土湖的煌辉村“沙上墙、驴上房、地撂荒”，300米深还打不出一眼甜水井，村民生存告危，最终整体搬迁。时过8年，经过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煌辉这个几乎就要从地图上消失的村子，奇迹般焕发出勃勃生机。

　　金秋时节，记者来到河西走廊，走田间，访农户，看工程，感受重点治理给石羊河流域带来的变迁。如煌辉村一样，石羊河流域迎来了涅槃新生。

　　 负重前行　绝地反击

　　石羊河是位于河西走廊最东端的一条内陆河，区域内干旱少雨，戈壁连绵，下游的民勤县被夹在腾格里和巴丹吉林两大沙漠之间。石羊河流域是我国内陆河流域中人口最密集、水资源开发利用程度最高、用水矛盾最突出、生态环境问题最严重的流域之一。上世纪60年代以来，流域生态环境逐步恶化，沙尘暴频繁发生，土地荒漠化沙化等生态问题日趋严重。

　　更令人揪心的是，石羊河流域如不能得到有效治理，若干年后，民勤将不可避免地重蹈罗布泊消失的覆辙。下游的民勤绿洲一旦消亡，将威胁到中游上游老百姓的生存与发展，危及河西走廊大通道的安全，影响到西北地区的发展与稳定。

　　转机出现在2007年12月7日。这一天，国务院批复实施《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规划》（以下简称《规划》），一场阻击风沙、抢救民勤、挽救石羊河的战役正式打响。2011年12月13日，国家发改委、水利部批复了《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调整实施方案》（以下简称《实施方案》），将《规划》确定的后十年任务集中到前五年（2011—2015年）实施，进一步加快石羊河流域治理步伐。

　　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受到党中央、国务院的高度重视。2013年2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甘肃视察时强调，特别要实施好石羊河流域综合治理和防沙治沙及生态恢复项目，确保民勤不成为第二个罗布泊。国务院原总理温家宝同志先后16次批示，强调“打赢民勤保卫战”。

　　水利部党组高度重视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陈雷部长先后4次实地考察，深入流域乡村田间地头和水管单位，强调要坚决打赢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攻坚战，为石羊河流域经济社会又好又快发展提供有力的水利保障，向党和人民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甘肃省委、省政府把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列为省里的“一号工程”。省委书记王三运指出，石羊河综合治理是千秋工程，一定要加强治理，确保工程顺利进行。省长刘伟平也多次到石羊河流域调研指导，要求各级干部要坚定信心，攻坚克难，全力推进。甘肃成立了由常务副省长任主任的石羊河流域管理委员会，并在水利厅下设石羊河流域管理局，负责落实石羊河流域管理委员会议定事项。武威市把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作为全民工程，层层签订责任书。

　　 多措并举　全力攻坚

　　根据《规划》，到2020年，民勤蔡旗断面下泄水量将达2.9亿立方米以上，是2003年的2.96倍；民勤盆地地下水开采量减少到0.86亿立方米，是2003年的16.6%。而《实施方案》则将这个目标提前到2015年实现。两大约束性指标一个要大幅度增加，一个要大幅度减少。这一增一减间，考验的是治水者的智慧和意志：让原本被严重挤占的生态用水从农业其他领域重归生态，同时兼顾经济社会发展，又好又快推动重点治理目标如期实现。

　　 ——水权改革牵住“牛鼻子”

　　58岁的张斌，是武威市凉州区清水乡苏邓村十组组长和“水长”，掌管着村组机井房的钥匙和水卡：“村组里的人要用多少水提前告诉我，我根据水量分配额度定时定量放水。达到放水限额后，供水自动停止。”

　　武威将全市地下水使用权分配到各县区、各行业，逐级分解到用水户，明晰各用水户水权。任何人需要用水，都必须严格按照先确权、再计划，先申请、再配水，先充卡、再供水的程序用水，各用水户根据“计划使用、节约归己、有偿转让”的原则合理安排使用水权。

　　武威市副市长张安疆说，确权完成后，政府还必须充分发挥水价杠杆作用，用价格体现水资源的稀缺程度，真正做到“多用水多交费、少用水少交费、不用水给奖励”。武威市为此实行“终端水价+分类水价+累进加价”的多样化水价政策，并先后3次对水价进行了调整和改革。农业供水执行差别水价，设施农牧业、特色林果与生态用水水价适度优惠，小麦等低效益高耗水作物水价适当上浮。

　　在水权改革这只“无形的手”的推动下，农民开始自发节水，年度用水总量逐年减少。武威市用水总量由2007年的21.37亿立方米压减到2014年的15.82亿立方米，减幅达26%。

　　 ——结构调整下好“先手棋”

　　“2008年前，这儿都是沙漠荒丘，缺水严重，沙生植物基本上枯死了。”民勤县黄案滩夹河乡的李守儒感慨道，“后来我们根据政策关井压田、围拦保护，你看，今天这儿已成绿洲。”

　　向远方望去，大片的芦苇丛随风摇曳，关闭的机井自流成泉。李守儒说的关井压田，是指从2008年以来，武威市通过关闭农业灌溉机井，压减农田灌溉配水面积，减少地下水开采，控制农业灌溉规模，逐步退还被挤占的生态用水。

　　关井压田后，当地政府下大力气调整农业种植结构，推进“设施农牧业+特色林果业”的主体生产模式，让老百姓的收入不减反增。但是在推广过程中，要转变当地思想观念、改变惯有耕作方式、传授温室种植技术、开拓销路，难度着实不小。

　　破解抵触情绪的办法就是让大家看到实实在在的效益。政府邀请农技专家现场授课，组织村民代表赴山东寿光、宁夏中卫等地考察，给他们转脑筋、换思想。“种1亩温室大棚经济作物的收入比种10亩玉米还要好，用水量却只有大田种植的1/4到1/5，节水增效十分明显，这笔账我们农民朋友都算得过来。”民勤县县长黄霓说。

　　从广种薄收、大田漫灌到精耕细作、以水定产，石羊河流域的庄稼华丽转身，武威市实现了“户均2亩棚、人均1亩林”的目标。

　　 ——工程建设筑牢“水基础”

　　西营河专用输水渠工程是《规划》确立的重要水资源配置保障工程。2010年6月主体工程完成，当年向民勤蔡旗断面输水1.34亿立方米，占全年断面实际下泄水量的50％以上，调水利用率也提高到90％以上。

　　景电二期延伸工程是《实施方案》中重要的水资源配置保障工程。2013年景电二期向民勤调水渠延伸工程建成投入运行，向民勤蔡旗断面调水0.7368亿立方米，确保了断面水量目标如期实现。

　　节水工程是巩固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成效的关键措施。在凉州区清源灌区葡萄大田滴灌示范区，一排排黑色的细管均匀地铺设在葡萄架下，细管表面一个个滴灌眼安静地滴着水。

　　清源灌区水管所所长李福泽说：“这个项目灌溉定额由沟灌的每亩400立方米，降为滴灌的每亩240立方米，亩均节水160立方米，节水、增产、省工效果明显。”

　　天然河道治理也为向民勤输水立下汗马功劳。武威对金塔河、西营河、杂木河3条河道进行整治，131.88公里长的河道面貌焕然一新，大大提高了河道输水效率和行洪能力，使降雨能够快速汇流到蔡旗断面。

　　 ——生态建设同台“唱好戏”

　　武威处于构建国家生态安全屏障的核心区域，民勤县更是阻隔腾格里和巴丹吉林两大沙漠合龙、南侵的“绿洲楔子”。民勤县近年来以青土湖为重点，打造“重点治理、防沙治沙、生态恢复”三位一体的防沙治沙示范区。同时全面加大青土湖、夹河黄案滩、邓马营湖、北碱湖等干旱荒漠区湿地的保护力度，多措并举开展湿地保护与恢复工作。

　　截至目前，民勤县已在408公里的风沙线上建成长达300多公里的防护林带，构筑起阻击沙漠侵袭的千里河西走廊绿色堡垒。

　　民勤县西渠镇芥玉村66岁的张利生老人说，干涸之后的青土湖地区长期风沙肆虐，狼藉一片。“就是这几年，青土湖又‘复活’了。”张利生老人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现在青土湖水位上升了，水质变好了，湿地都是绿油油的，还有大雁、黄鸭等很多水鸟飞到这里来。”

　　 绿洲明珠　示范样本

　　“风卷黄尘草木枯，湖区何处觅平湖。当年大泽成沙海，昔日人家宿野狐。天降瑞，地回苏。八年治理费功夫。碧波千顷多鸥鹭，万亩荒滩披绿芜。”一首《鹧鸪天·青土湖》道出了这里的沧桑巨变和生死轮回，更是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成果的见证。

　　2010年至2014年，蔡旗断面过水量连续5年达到目标。2015年7月31日前，过水量达到1.71亿立方米。民勤盆地地下水开采量由5.17亿立方米控制到0.86亿立方米。蔡旗断面过水量、地下水控制开采量两大约束性目标连续5年稳定实现。

　　2010年开始，干涸了51年的民勤青土湖形成人工季节性水面，水面面积最大时达22平方公里，重现昔日壮美景象。青土湖地下水水位显著回升，形成了旱区湿地106平方公里。夹河乡2008年关闭的机井中有7眼自流涌泉。

　　生态环境持续好转，武威森林覆盖率达到19.5%；民勤青土湖芦苇等旱湿生植物逐年增加，连片封育面积达到20多万亩，植被覆盖度提高到40%以上；民勤县区域性沙尘暴由治理前的年均17.9次下降到不足1次，且范围小、时间短。

　　在“设施农牧业+特色林果业”生产模式的推动下，流域内农民人均纯收入连年增加，民勤县和凉州区2014年农民人均纯收入与2007年相比增长1.29倍和1.33倍。

　　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取得的显著成效不仅对流域内水土保持、生态环境和现代化水利建设以及经济社会发展具有里程碑意义，而且对探索生态与经济融合的发展模式，破解旱区生态修复与经济社会协调发展这一世界性难题，研究高原生态涵养发展区与沙漠治理和结构性缺水以及城市新兴功能区持续、协调、健康发展课题，具有重大创新和示范意义。

　　尤为可贵的是，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是新时期“五位一体”建设总体布局的生动注脚。石羊河流域重点治理，为从源头扭转生态环境恶化趋势，推动生态文明建设，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提供了珍贵样本。

　　美丽愿景已然实现，但石羊河流域还未完全“解渴”。甘肃省水利厅厅长魏宝君表示，甘肃将积极谋划开展流域后期治理工作，进一步巩固已取得的治理成果。目前，实现石羊河下游民勤水资源优化配置、保障生态用水的关键性工程——红崖山水库加高扩建工程已列入全国172项节水供水重大水利工程，成为石羊河流域百姓的下一个期待。（中国水利报社采访报道组成员：董自刚、唐瑾、李顺卿、樊弋滋、张凯、杨忠琪、赵基尊、张金芳、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