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的影子

　　河流于我，如同一个时常萦绕在记忆深处难以忘却的梦境，或是儿时母亲一字一顿教会的儿歌，抑或是青春岁月豆蔻年华时挥之不去的缠绵记忆，无法摆脱，难以忘却。冥冥之中我时常感觉有一条溪流，一直在我身体之外的某一个地方流淌，它的影子又镌刻在灵魂之中，在某一些特定的时刻，若隐若现地出现在眼前，回荡在脑海，左右我的意念，使我欲罢不能。我始终探究不出它来自何处，缘于何时，成为了生命中的一部分。
　　当时光再次把我带入七月的天空下时，随着雨季的来临，我发现记忆中的河流，又开始活跃，与之相关的记忆，裹挟着昔日岁月的风尘一起向我冲撞而来，使我不得不时常地在这个或阴郁或晴朗或炎热或凉爽的夏季，游走在不同的河流边缘，感悟它的品性，体会它的悲欢，以此来寻找记忆里一个个。
　　河流在儿时最初的记忆里，就是二十几年前生活过的那个小山村的一条叫做带子渠的小河。它不宽也不深，河水清浅入练，象条带子一样穿过田野，来自何方去往何处我全不知晓，只记得它伴随了我们童年成长的岁月，见证着我们一年四季的每一个足迹。
　　小河两岸长满了高昂挺拔的白杨或树影婆娑的柳树和槐树，树下的沟岸上长着浓密的杂草和野花。最多的野花要数牵牛花，它的枝蔓常常攀援着河岸的树干树枝无止尽地往上长，把树干打扮得花枝招展，充满乐趣。我的童年是和这条河流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这条小河的河岸是我和小朋友们上学的必经之路，也是我们通向学校的一条捷径，我们踏着这条路往返在学校和家之间。我对家里到学校的其他路途现在是一点记忆也没有了，唯独记得那条窄窄的河岸和河里流淌着的清澈的溪水。我记得每次经过这条小路去上学时总有一种神秘的气息袭击我幼小的心灵。如果是独自一人时，这种深不可测的神秘感会演变成一种淡淡的恐惧，让人起一种惊悚的感觉。这种感觉来自河流两岸向两边无限延伸的永无止境的玉米地和麦田，我总觉得它里面暗藏着我所不知道的奇妙事物。记得有一次放学，我正专注于脚下的小路，担心自己脚下打滑掉进河里去，因为那时已是暮秋季节，河里也正流淌着没过膝盖的冰凉的水，我又被这种惊悚的感觉所控制，于是加快了脚步往前赶。不料想，一只受惊的野鸡“啪”的一声，从我旁边的玉米地里飞走了，留下“嘎、嘎”的叫声，让我神经震颤，心跳久久不能平静。多数的时间，上学放学我们都是集体行动，如同排着整齐的队列，走在这条河水清浅的小河岸边。我们一路上手里经常摘满了各色的小花，在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们蹲在小河边或者下到温热的河水里去，一朵一朵地把那些野花慢慢地抛洒在清冽的河水中，看着它随水流而去，觉得它就是一个小小的船儿，载着我们儿时的梦想，自由地漂泊到它想去的地方。我们也会三五成群地拿着小水瓶或塑料袋到河里去抓蝌蚪或小鱼。小河里蝌蚪和青蛙是最常见的小动物，我们有时把它们放在透明的瓶子里。把瓶子装满了水，举起来放在眼前看那些黑溜溜的小蝌蚪甩着尾巴游来游去，真是最有趣的事情。小鱼是最精明的，虽然它也只有蝌蚪或柳叶那么大小，可是你却极不容易抓到它，在你看见它的同时，就倏忽之间不见了踪影。我们总是好几个孩子围起来对付一条小鱼，把它挤兑到水草稠密的地方最终擒获它。也许，儿时的我们就是从这些游戏中认识到了集体的力量，它对培养我们以后的团队精神是大有裨益的吧。
　　随着岁月的流淌，我们在这条小河边渐渐长大，对这条小河充满了感情。它是农民浇灌田地的小河，也是我们成长的伙伴，我们吃着它浇灌的粮食长大，我们也在它的陪伴下快乐地成长。在我孩提时代有限的生命见识里，认为它是最长、最了不起的河流。
　　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我见识了很多河流，曾不止一次地坐船漂流在黄河长江的激浪中，也曾不止一次地惊叹那些河流的壮观和惊涛骇浪的奇险，我爱上了这些河流。然而，伴随我成长的“带子渠”却是我记忆里最深刻最亲切的一条小河。世事变迁、我离开了那个小村庄，岁月流转之后的二十几年里，这条小河却一直流淌在我的流年记忆里，如一个难以忘却的伙伴。几年前，借着到乡下搞税务稽查工作的机会，我去拜访了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小村社，虽然见到了几位曾经的邻居和长辈，可是，记忆中的村庄的影子哪里去了呢？还有我念念不忘的河流哪里去了呢？现在全然是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鳞次栉比、有着统一格式的雕花门楼的乡村居民点，闪耀出富丽堂皇的气息。我的那些老乡亲们脸上洋溢着扬眉吐气的喜悦。一位大婶——我的同学的母亲，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说，孩子，现在我们的生活富裕了，有空常来逛逛吧！我立即说，我想到带子渠上走一走。她听了，咧着漏气的嘴笑了，说，哪里还有什么带子渠哟，现在那条河早已开发成U型衬砌渠，水来自黑河，水流可大呢，可不是你们小时候玩儿的带子渠了，孩子们可不敢到现在这条河跟前去……一个年轻后生陪我去了我要去的地方，看着这条水流浩荡湍急的河流，我一点都找不到它昔日的影子，这分明是一个大型的节水工程！听着年轻人兴致勃勃谈论他们现在的生活，看着我故乡的村民自豪而幸福的笑容，我感到由衷的高兴。可是，在返回的路上，我心里涌起隐隐的惆怅，缕缕的乡愁。我那记忆里流淌了二十几年的河流啊，我儿时的乐土，我该去哪里寻找你？
　　在小雨淅沥的早晨或残阳如血的黄昏，我独自游荡在乡间村社或田野之间的各种河流边缘，找寻河流曾经带给我的种种快乐和幸福。我逐渐体会到，故乡的河流，不管是哪一条，不管在历史的长河里它曾经发生了怎样的变故，它一直静默在这里，给我故乡的乡民以惠泽和恩赐；不管你是离去或是回来，它都一如既往地静默在这里，直到永远。它是无怨无悔的。这或许是一种爱，一种如父爱一般深沉含蓄的爱啊！
　　如今在我生活的这个小城，大沙河逐渐代替了所有河流，成为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条影子，我依恋它，每日徘徊在它的周围，凭藉着它度过一个又一个的春夏秋冬。我故乡的子民们傍依着它，实现着一个又一个的梦想！有了这些河流的润泽，故乡的人们就不会走得太远，他们怀揣梦想，一代代地走下去！
 

临泽县地税局 窦爱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