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如何开辟丝绸之路?

01.07.2015  00:19

 

张骞出使西域路线图

  汉对匈奴,从和亲到彻底征伐

  匈奴当归蒙古族,驰骋在北方的草原上,不过也常常南下侵扰。公元前8世纪,周幽王亡与周平王东迁,就有匈奴进逼的原因。周衰,匈奴遂迁泾北与渭北而居。公元前3世纪,秦始皇攘匈奴于黄河以外,筑长城,移民,保卫秦帝国的安全。秦将军蒙恬死,匈奴便返黄河以内。至汉兴,匈奴已经占据阴山,并存灭汉之心。以冒顿为单于,匈奴组成了一个部落联盟,再三寇边。王庭就是战区,匈奴既游牧,又游击,汉帝国深感威胁。

  汉武帝一定知道汉室的种种屈辱。

  汉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刘邦率兵北上打匈奴,反遭匈奴包围。汉高祖困于白登山,七日不得食。厚礼送冒顿之妻,汉高祖得以脱身。败匈奴,逐匈奴,似乎皆难,汉室便以和亲取得安全。嫁汉朝宗室之女给单于,岁奉缯酒之类,显然示弱,也是无可奈何。

  汉高祖崩,冒顿单于竟派使者送书调戏吕皇后。吕皇后气得咬牙,不过仍向冒顿报书,虽然守以尊严,不过也透奉承与乞饶之息。

  汉文帝致匈奴书总是称:“皇帝敬问匈奴大单于无恙。”但匈奴致书却颇为傲慢,还不时出兵过萧关,至雍,入甘泉。汉景帝沿用和亲政策,然而匈奴无信,还是经常寇边。

  汉武帝登基,遂要灭胡,以展凌云之志。汉帝国也具实力,足以支持对匈奴的进攻。不过组建一个抗胡联盟,也十分必要。有俘虏提供了一个消息:匈奴破月氏王,以其头作饮器,月氏远遁而去,为大月氏。以情理推测,大月氏是仇恨匈奴的。资料显示,冒顿单于破了月氏,但以月氏王头作饮器的却是冒顿之子——老上单于。汉武帝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登基一年之后,便召使者,以觅大月氏。张骞是汉武帝的侍从官,此郎应募,昂然胜出。汉武帝建元三年,公元前138年,张骞率百余人往祁连山或焉支山以远去寻找大月氏。

  尽管发愿灭匈奴,不过汉武帝执政之初,仍奉行了和亲条约。汉与匈奴往来于长城之下,呈兄弟之好。之所以要维持这种和亲格局,一是作战还欠充分的准备,包括联盟还不得,二是汉文帝的皇后、汉景帝之母窦太后尚在,其推崇黄帝和老子之言,对希望积极改造社会的汉武帝大有牵制。

  对匈奴的反击开始于汉武帝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他当皇帝8年了。那时候窦太后已经逝世,张骞一去也几个春秋,毫无音讯,他等不及了。汉武帝问大臣:“朕饰子女以配单于,金币文绣赂之甚厚,单于待命加嫚,侵盗亡已。边境被害,朕甚闵之。今欲举兵攻之,何如?”有王恢,任大行,建议攻之。大约过了半年,几个大臣策划了一个马邑之谋。

  马邑在今山西朔州。有一个老者聂壹出塞,会晤军臣单于,佯称他有数百人,可以杀马邑令,使举城投降,财物遂尽归匈奴。当然,事成需要单于接应。单于贪马邑的财物,便率兵10万从武州入塞。汉军30万早就埋伏马邑一带,将时刻歼之。不料单于走到距马邑百余里的地方,只见牲畜布野,不见牧者扬鞭,遂颇为狐疑。雁门尉史被捕怕死,悉告汉军的计划。单于惊愕至极,并迅速撤离,马邑之谋遂为失败。

  匈奴顿然翻脸,尽绝和亲政策,并大肆寇边,杀掠吏民,以泄对汉帝国之怨。汉武帝非常清楚这一天终会到来。没有对匈奴的全面战争,就不能使匈奴屈服。既然全面战争已经发生,那么就把它进行到底吧!

  从刘彻登基以来的第一仗,武帝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到其逝世之前的最后一仗,汉武帝征和三年,公元前90年,他与匈奴打了44年。从24岁打到67岁。尽管他在68岁有诏罪己,反省战争,悔其劳民伤财,不批准轮台屯田的建议,然而讨胡40余年,真是伟大了。

  汉武帝打匈奴所取得的功业有: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河南归汉。实际上这是汉帝国恢复了秦帝国在河南的治理范围。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河西归汉。这是一个关键的胜利,不仅使匈奴退出了河西,而且使匈奴与羌难以勾结对汉,尤其为丝绸之路的开辟提供了交通。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汉军深入幕北包围单于,匈奴荡然而去,漠南遂无其王庭。凡此种种,标志着胡强汉弱的转折和胡欺汉忍的改变。

  汉武帝如何开辟

  现在好了,水到渠成,我将顺理讨论汉武帝是如何开辟丝绸之路的。张骞至关重要,需要请他出场。汉武帝元朔三年,公元前126年,张骞艰辛地回到长安城,汉武帝封其为太中大夫,应该是在未央宫接见了他。

  经过一番努力,汉长安城未央宫遗址已经进入世界遗产名录。2014年6月22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卡塔尔多哈举行第38届世界遗产大会,对中国、哈萨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三国申报的丝绸之路遗产项目作了研究。所报项目多有通过,汉长安城未央宫遗址甚为光美。

  我早就注意到未央宫遗址可以移气,频频往之。初见是在冬天,风拂枯草,寒鸦鸣木,有几个村子在乌云下沉默着。是日的黄昏,男女老少多聚未央宫前殿的土堆上乘凉。再见是在一个春天,这里的村子已经拆迁,发掘了前殿、少府和椒房殿,围栏保护了天禄阁和石渠阁,间种以绿树青草,细雨霏霏,宁静空旷,让我遥想当年。

  张骞向上禀告了自己出使的经历,尽管欲携手大月氏抗胡终于不得,然而他对西域诸国大有发现,也掌握了基本的情况。摆脱匈奴拘留,张骞走了大宛,到了康居,至大月氏见了大月氏王,又走了大夏。他还通过此4国,对周边其他10国也有了大概的掌握。他还请上通西南夷从蜀径往大夏去。

  实际上张骞是向汉武帝描绘了汉帝国之外的一个新的世界,处于这个新的世界的诸国地理、风物、武装、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及其彼此的关系。这个新的世界的诸国属于今之亚洲的中部、西部和南部。如此形势深入汉武帝之心,并给了他灵感。他把张骞对西域的发现完全变成了自己的发现,果断调整了自己的决策。

  他原有的部署无非是打匈奴,灭匈奴,然而一旦发现了西域,他就要通西域,以传汉帝国的威德。他把西域诸国分为兵弱与兵强两类,了解他们都以汉帝国的财物为贵。兵弱之国,容易对付。兵强之国,当以利施之,诱惑其到长安来朝献。展望愿景,汉武帝在未央宫笑了。于是他就在打匈奴的决策中增加了通西域的内容,从而把征伐匈奴与在西域投射汉帝国的影响兼容起来。

  如果汉帝国与西域诸国发生贸易往来,尤以输出自己的丝绸惊艳天下,遂使德国学者李希霍芬在1877年把这条商道呼为丝绸之路,并得到普遍认可,那么我要指出:开辟丝绸之路的理念便是在未央宫确定的。

  匈奴有二王,浑邪王与休屠王,其率兵专守河西。这完全阻隔了汉与西域,不过它正是匈奴的目的。通西域,不荡平此阻隔显然是不行的,所以必须打匈奴。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汉武帝令汉军连击匈奴,使其损失甚惨。伊稚邪单于气急败坏,欲召二王问罪,并将诛之。二王商量降汉,结果浑邪王杀了休屠王,引众为霍去病所接纳。汉军收编了浑邪王的队伍,分置在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为五属国。颜师古说:“凡言属国者,存其国号,而属汉朝,故曰属国。”

  匈奴变为五属国,河西至盐泽之地便成空隙,汉武帝抓住机会,立即在此设武威郡与酒泉郡,并屯田移民,充实这一带。夏与商划地发展,周与秦皆向东发展,唯汉向西发展,是因为汉武帝有意通西域,传其威德。汉帝国控制了河西,就为通西域作了奠基。

  这一带处祁连山与合黎山之间,为东西的孔道,谓之河西走廊。水清草茂,久宜游牧。似乎月氏和乌孙先于斯放马,以后匈奴插足在此,撵乌孙走了,并把月氏一分为二,小月氏融合于羌,大月氏也走了。汉军驱匈奴藏身于漠北,足见我汉之雄。

  河西归汉,固然是一个胜利,不过匈奴仍是汉武帝之腹患。他很清楚,匈奴并未放弃西域。匈奴只是暂时藏匿,窥伺动静,以图强劲反扑。汉武帝仔细分析西域诸国的状态,终于再遣张骞往乌孙去。大约在汉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张骞率300人,每人配两匹马,离开了长安城。他们携有大量的金子和丝绸,成千上万的牛羊。到了乌孙,张骞劝其王昆莫率民返浑邪王腾出之地而居,娶汉宗室之女为妻,彼此结为兄弟。汉武帝的战略是使乌孙摆脱匈奴的支配,以做汉的属国,从而断匈奴之右臂,并招致西域诸国为汉的外臣。可惜乌孙分裂,王不能做主,事未果。

  张骞遵循汉武帝的既定方针,派各位副使分别至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窴、扜罙及其他诸国。张骞由乌孙王昆莫安排的向导和翻译相送返汉。使者几十人,以其王昆莫的指示,带马几十匹答谢汉武帝。当然,他们也想在长安一视汉之广。

  使者回到乌孙,向其王昆莫汇报了汉之民强与国富,对汉遂有了敬重。一年之后,张骞所派的副使也带西域诸国使者至汉,并有给汉武帝之朝献。从这个时候开始,西域诸国就通汉了,或是汉通西域了。

  我认为,此举标志着丝绸之路的开辟。

  敦煌莫高窟北壁西端所绘的张骞出使西域的画面。此图也是现存最早的“张骞出使西域图”。

  丝绸之路使者相望于道,但也障碍重重

  迹象显示,新石器时代就出现了大陆之间的交流。从公元前第三个千年或第四个千年起,一种草原文明便在欧洲与亚洲传播,其遗存也颇为普遍。冬小麦,在汉呼之为宿麦,原产地在西亚,是大约七千年以前的粮食。考古发现,有大约四千年以前的冬小麦种子,在今之新疆、甘肃、青海及陕西一带星散着,其多碳化了。冬小麦显然是走丝绸之路过来的。在今之河南安阳的妇好墓中,有一种属于透闪石的玉器,测定为今之新疆和田青玉。妇好是3200年之前商王的妻子,她墓中之玉器也多是走丝绸之路过来的。凡此丝绸之路的传播是自发的,个人的,也是小型的,但汉武帝的丝绸之路的传播却是大型的,集体的,是汉帝国意志的反映,彼此的性质迥异。

  有西域诸国使者执礼抵长安朝献,这让汉武帝喜悦,遂加遣使者分别往安息、奄蔡、黎轩、条枝和身毒去。以汉武帝好天马,使者纷纷竞觅。其成群而行,团大者数百人,小者也百余人。一年之中,多者十几批,少者也五六批。一次出使,远者八九年,近者也几年。司马迁对此感慨:“使者相望于道。”

  诚如汉武帝所料,丝绸之路并不安全,依然是匈奴作祟。当然,汉武帝也无所畏惧,自有得力之措施。羌与匈奴忽然合作,围攻金城。汉军奋起,迅速平息。汉武帝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汉武帝分武威郡地,置张掖郡,分酒泉郡地,置敦煌郡,再屯田移民,以继续充实这一带。随之在敦煌东南方向设阳关,在西北方向设玉门关,并设都尉。

  楼兰和姑师是西域的小国,不过其当商道,是匈奴的耳目,从命于匈奴。他们还经常为难汉使者,甚至掠夺杀害汉使者。汉武帝遂在公元前110年至公元前105年之间,令赵破奴率兵虏楼兰王,破姑师,兴师以震慑乌孙和大宛。虽然楼兰王为汉军所俘,不过此小国仍在匈奴与汉两端投注,其质一子于匈奴,质一子于汉,足见地缘政治之复杂。

  乌孙素亲匈奴,也受匈奴的控制。匈奴怒,张牙舞爪,乌孙遂怕之。但这时乌孙已经感受到汉在西域的渐大,便向汉靠拢,提出赠送善马,聘汉之女,以借汉之势。公元前105年,汉帝国得其善马千匹,遂以汉宗室之女,江都王刘建的细君公主嫁乌孙王昆莫,为其右夫人。乌孙王昆莫有所顾虑,又以匈奴女为其左夫人。奉行的显然是平衡之术。

  昆莫死,以乌孙的习惯,细君公主又作新的乌孙王岑陬之妻。细君公主薨,汉又以解忧公主嫁之。此举意在剥离乌孙与匈奴的关系,力阻乌孙成为匈奴之盟邦,以期灭之。

  有使者禀告汉武帝,大宛藏天马在贰师城,秘不示汉。上便遣壮士车令携金子及金马越葱岭请天马,但大宛却以汗血马为其宝,拒绝给汉。车令严正谴责,并砸金马而去。大宛觉得汉帝国的使者是轻蔑自己,乘机杀了他们,抢了财物。

  消息传到未央宫,汉武帝震怒,遂在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任李广利为贰师将军攻大宛。打得不顺,退到了敦煌。汉武帝知道,攻大宛而不取,不仅天马没有,而且西域诸国包括大夏还会小瞧我汉,乌孙也将为难汉的使者,甚至轮台也将怠慢汉的使者,通西域便会休止。想到这里,汉武帝决定倾天下之力,再攻大宛。

  汉武帝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李广利率汉军排山倒海赴大宛,沿线诸国皆出门迎接,给食物,唯轮台不支持。汉军一鼓作气,连续击之,遂使大宛动摇。见大宛将亡,其贵官便杀了大宛王毋寡的头呈汉军,并允诺赠送天马。汉军同意,就吩咐相马师选了善马数十匹,中等以下的公马母马三千余匹。大宛有贵官昧蔡,一向优待汉使者,便立他为大宛王。彼此订了条约,汉军挥旗凯旋。沿线诸国获悉汉军破大宛,都派他们的子弟随汉军到长安来以朝献,并质子于汉。

  过了一年,大宛内政生变。一些贵官认为昧蔡谀汉,使大宛遭难,就杀了他,更立毋寡之弟蝉封为王。然而大宛还算有自知之明,对汉帝国的外交无改。大宛王蝉封之子质于汉,岁奉天马二匹,汉使者遂带其葡萄与苜蓿至长安。汉武帝也遣使者赠其财物,诚表安抚。

  大宛从汉以后,匈奴在西域的霸气锐减。一旦汉在西域的威德劲扬,丝绸之路便大畅。汉武帝乘胜推进,追遣使者十余批赴大宛以远诸国求其珍奇。

  丝绸之路在公元一世纪初曾经暂停,刘秀为汉光武帝才再通且畅。在唐它一片辉煌。可惜唐以后,丝绸之路陷入了黑暗。元放而明收,清有盛有衰。

  实际上即使在黑暗的岁月,东方与西方的交流也以此存在,只不过中国懒得管它了。法国学者阿里·玛扎海里指出:丝绸之路仅仅依靠中国,依靠中国对它的兴趣,因为是中国使它通之于西方。他认为,丝绸之路取决于中国的善意或恶意,取决于它的任性。

  丝绸之路之意义

  关于汉武帝开辟丝绸之路的意义,天下之士议论纷纷,难免会染庸常色彩。不过在我看起来,此问题是历久弥新,甚至随时反顾,随时动心。

  丝绸之路是中国对匈奴忍让五百余年之后义勇反击的产物,这为中国提供了反击劲敌,毕竟赢之的原型。戎狄逼近,周退让,秦固然逐胡于黄河以外,然而秦长城卒为消极防御。汉对匈奴也有几十年的和亲政策,唯汉武帝敢打匈奴,并把打匈奴与通西域融为一体,遂有丝绸之路的开辟。原型就是榜样。

  丝绸之路的开辟,使中国把疆土拓展至西域,这为世世代代的大且强构建了一个框架。夏商居于中原,划地发展。周的西界在陇西一带,秦的西界在临洮一带,不过周和秦皆从西向东发展。但汉武帝及其子孙却把管理西域的都护府设于天山南麓与塔里木盆地北缘,今之新疆轮台,中国人谁不为之骄傲!

  汉武帝是最早了解亚洲乃至西方的中国领导,也是最早吸纳亚洲文明乃至西方文明,并最早把中国的影响投射到亚洲乃至西方的中国领导。其途径是丝绸之路,中国文明的象征是丝绸。

  汉武帝最早以武力捍卫了丝绸之路的贸易活动。汉使者与西域诸国的使者,常遭抢劫,甚至生命有忧。汉武帝对此一再诉诸武力,毫不含糊。它合乎规则,也有效。

  基于丝绸之路,中国从西域输入了葡萄、苜蓿、石榴、胡桃—核桃、胡瓜—黄瓜、胡荽—芫荽—香荽—香菜、胡麻—芝麻、胡豆、胡椒、胡萝卜……当然,也以丝绸之路,向西方输出大量的粮食蔬菜之种及纸、铜镜、锅、钳子、火镰和瓷器。丝绸之路,显然是一条物流之路。

  佛教经丝绸之路传到中国,祆教、景教、摩尼教和犹太教也经丝绸之路传到中国。佛教之流行,也使中国得到了印度文化、波斯文化和希腊文化的元素。这给中国文化灌注了活力。丝绸之路,显然是一条布道之路。

  在丝绸之路的考古显示,这一带的民族迁徙和易主,是十分有趣的事情。从楼兰发掘的一具干尸的头骨推测,其可能是阿尔卑斯山人,属于印欧语系。也许他们从里海以东过来,逾天山,入楼兰,谓之吐火罗人。他们可能是月氏的祖先,不过这只是猜想。月氏以后游牧至祁连山,乌孙似乎也居于斯。匈奴霸气十足,赶他们走,月氏一部分便迁妫水,为大月氏。大月氏终以大夏为臣,统治了犍陀罗,辖区在喀布尔至白沙瓦一带。他们建立了贵霜帝国,接受了从恒河流域所传的佛教,然而这已经是一种为希腊艺术所浸润的佛教,从而形成了希腊—佛教艺术。贵霜帝国一度尝是佛教中心,在犍陀罗的希腊—佛教艺术更是发达。以他们与汉帝国有贸易往来,佛教遂传。公元3世纪,贵霜帝国亡,其民流寓塔里木盆地,在莎车、鄯善和于阗一带生活。他们经商并传佛教,用吐火罗语,也用佉卢文。出入丝绸之路沿线的还有羌人、氐人、安息人、粟特人、印度人、回鹘人、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蒙古人、满族人。匈奴曾经是丝绸之路沿线的主宰,然而汉武帝及其子孙征服了它。

  打匈奴,通西域,开辟丝绸之路,遂在游牧地区引进了农耕。河西要置武威郡、酒泉郡、张掖郡和敦煌郡,轰然移民,便要营其邑,立其城,割其里,制其宅,尤其要种植得粮。为了军需,汉帝国也在肃然屯田。农耕当然离不开灌溉,史念海先生分析认为,当时敦煌引籍端水、氐置水浇地,酒泉引呼蚕水浇地,张掖引千金渠浇地,武威当以谷水浇地。有灌溉,农耕也会发展。不过也没有因为农耕就减少游牧,河西之马更优。何以证明呢?《汉书·地理志》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

  丝绸之路为两千余年以后的丝绸之路经济带战略构想,提供了地理空间和设计窗口。中国将以反顾丝绸之路并重温它的开辟,激活一种最神秘和最浩然之气,创造一个大时代,取得一种大升华。

  (文/朱鸿,系学者,著有《长安是中国的心》等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