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

    我曾经养过水仙。

    我把她放在盛有清水的浅盆中，在水里放上几颗浅黄淡白的小石子。我看着水仙像大蒜子一样的底盘，亭亭玉立于清波之上。她的身体慢慢地张开翅膀，露出绿色的嫩叶，开出白色有着黄蕊的小花。

    那时，我还很小，住在集体宿舍里。寒冬时节，百花凋零，而水仙花却花叶俱在。因为有了水仙的陪伴，室内便有了足够的温暖和清香。常常有人来宿舍坐，看花，聊天。人和花，都欢喜着，相映交辉。

    水仙别名金盏银台，早在宋代就已受人注意和喜爱。记载漳州历史、经济、文化信息的典籍《漳州府志》记载，明朝航海家郑和在明初出使南洋时，漳州水仙花就已经被当作名花而远运外扬了。元代学者程棨的《三柳轩杂识》谓水仙为花中之“雅客”，她的花语有两说，一是纯洁，二是吉祥。水仙无疑是属于一切爱美的人，据说她是希腊神话中的美男子纳西塞斯变成的。纳西塞斯刚出生就被神预言：会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只要不看见自己的脸就能一直活下去。为了逃避神谕的应验，纳西塞斯的母亲刻意安排儿子在山林间长大，远离溪流、湖泊、大海，不让纳西塞斯看见自己的容貌。长大后的纳西塞斯的确俊美非凡，是天下第一美男子。见过他的女子，无不深深地爱上他。然而，纳西塞斯性格高傲，对于倾情于他的女子不屑一顾。追求者们生气了，要求众神惩罚他。爱神阿弗洛狄忒怜惜纳西塞斯，把他化成清幽脱俗而高傲孤清的小花，盛开在有水的地方，让他永远看着自己的影子。

    这花儿即是水仙。

    其实，纳西塞斯只是没有遇见可以来爱的人。貌似高傲的人，往往有一颗善良多情、敏感孤独的心。而对那些因爱生恨的人，也幸亏没有爱上。世界这么冷，谁还可以爱？既然没有爱，脆弱给谁看？爱自己，还真是最好的。在西方，水仙花的意译便是“恋影花”，也因为纳西塞斯的故事，人们用水仙花来形容那些异常喜爱自己容貌、有自恋倾向的人。

    由此，水仙更有特色了，真的就是水中的仙子。她独善其身，不能容忍脏毒，还能祛风除毒，但凡她盛开之处，水总是格外洁净，空气也格外清新。她还是简单朴素的，只需要适当的阳光、温度、清水、石子，就能够生根发芽，胜过松、竹、梅。“韵绝香仍绝，花清月未清。天仙不行地，且借水为名。”

    在太阳出来的日子里，我常常把水仙搬出窗外，让她感受外面的气息。明媚之中，绿裙、青带、素花，超尘脱俗，格外动人，宛若凌波仙子踏水而来。只是，我养的水仙，最终还是枯萎了。因为出差，我没有把放在窗外的她及时收回到室内。她在一个冰冻天里凋零了。

    我不知道，那时忙碌奔波的我，为什么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养花？现在的生活，已经从容安适了许多，我却好像不愿意再养花种草了。

    突然忆起当时高朋满座的场景了。大多都是年少的人，在水仙花的雅致中，扬着青春逼人的脸，含着羞涩清浅的笑，说着简单清澈的话。仿佛一首歌的词儿：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并肩坐在桃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不知怎样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透过那风儿和那云儿，我依然看到那清纯如水的情怀，和盈盈浅笑的模样。只是年华如水，早已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