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落花

18.11.2014  13:42

    小时候有个梦,长大以后要当个画家。在小伙伴疯玩的时候,我总是坐在地上画画,一根树枝,一个粉笔头都是我的画笔。19岁时,这个梦得到具体的实施,那时候除了学习素描、静物写生等基础外,我记得还学习速写、立粉画、布贴、娟人等等工艺美术课程。记得初画维纳斯石膏像时我画得线条最好,但对“”的表达不够到位。记得画人物肖像时,每个同学轮流做模特,我把一个叫“常刚”的小子画得最像,老师笑说都可以上通缉令了。我设计课中的独立纹样和复试纹样的设计让代课老师颇为夸赞,曾经为一个玩具摔炮设计过包装。记得那一年过年孩子们都玩那种炮竹,包装盒扔的到处都是。我见一个捡一个,对孩子们说:这是姐姐设计的!那时候很傻,一笔一划给人家画出来,居然没有一分酬劳。

    20岁开始,我开始饱经忧患,受尽流离之苦,受尽冷眼和欺辱。一个孩子,擦干眼泪后不得不承受环境的磨砺。那时一边学画画,一边还要挣钱养活自己。20年前的学费一年是500元,对一个自食其力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我的继父为了接济远在西北孤身一人的我,300元卖掉了农民赖以种地的马。我也记得,由于20岁我的懵懂和天真,被一个号称能让我当兵的骗子骗了一个价值500元的金戒指,而这个戒指是我亲爸托我卖掉的。这是当时天大的祸事,差点要了我的小命。我亲爸写信给祖父提说钱的事,祖父到我上班的地方要求会计每月扣掉我50元还债。就这样,从春天扣到大雪纷飞,10个月后终于还清了这笔人生中第一笔巨债,身心疲惫。那时我每月只有80多元工资,为了还这笔钱,我甚至没有过冬的棉衣,那个冬天冷到了骨髓。那时我寄居在上班的地方,有时回来房间里住上了陌生人,我只好在会议室的沙发上将就一夜。当时有些过年回家的人会把货物交给我看管,给我一个底价,让我挣钱。20岁的我把那些浙江温州的塑料旅游鞋、电光闪闪的“羊毛衫”卖给大学生和熟人,居然在过年时买上了一件20元的棉衣、17元的靴子,体体面面回了老家,还给继父、弟弟妹妹带回了旅游鞋、“羊毛衫”。次年后尝到甜头的我,在闲暇时间竟背着浙江人的假“红塔山”跑到最繁华的市场,大模大样把烟推销给卖香烟的铺子,真是无知者无畏。有些朋友还慕名而来找我买烟,直到和我同岁、但比我世故的朋友把烟送给别人“走后门”被识破。她把我美美埋怨了一番,我才知道后果的严重性。从哪儿开始,我才“金盆洗手”。

    年少时经历了太多,大都与苦涩紧密相连,以至于每过上几天平安日子就惶惶不安,总觉得是下次更大暴风雨的前奏。记得还债的那一年我基本没吃过什么油水,每天为没有粮票而发愁,每天从食堂买四个馒头,至今都怀念那时馒头的味道:洁白、韧劲,有一股酵母的香味。直到21岁时,我的生活才发生了变化,单位分清油、白菜、毛线,每年还做一套毛料的西装工作服,还发衬衣、床单等生活物品,我基本上衣食无忧了。至今我家还保存有那时的花床单,是那段非常岁月最直接的记忆。

    21岁,我跌跌绊绊学完了所有的课程。我们的同学中有很多有才的人,记得有同学被请去设计了青海湖的碑。当时一家工艺美术所要招我进去,居然不是因为专业,而是觉得我更适合跑业务,被当时清高倔强的文艺小青年拒绝了。后来又有一家公司要招工艺美术工人,通过考试,领导觉得我对美术字的理解很特别,(那时还没听说过有名脑,—切用的字都是人工画出来的)把我五六十个应考者里挑出来,但还是要我跑业务。年少无知的我根本看不上跑业务这个职业,一门心思搞专业,就想写写画画。经常给人家写个门牌、给裁缝铺画个招贴画,挣点外快。但这些东西在我们同学中是雕虫小技,有位仁兄很厉害,穷困潦倒后竟靠画月票、饭票过着日子。

    那时我的生活一直是颠沛流离的。但不妨碍我对画画的热爱。随便一张硬纸,我都会拿来涂鸦一番才扔掉。总之,那段日子足可以写一本励志小说了。这种可怕的日子被我稀里糊涂地过到24岁,那一年的平安夜,不堪回首的一页终于彻底翻了过去,开始了新的人生。从此再没碰过画笔。

    20多年过去了,一切过往都化作烟云。那段艰难苦涩的岁月造就了我坚韧、坚忍、乐观的性情,抗打击能力极强。苦难回馈了我丰富的人生阅历和生存智慧,不再有恨。苦难是恩典,患难是祝福,感谢所有的过往,暮然回首,一切都是恩典。

    青涩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