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树情怀

04.08.2015  12:05

    桑树,那棵孤零零的老桑树已经在村东头站了几十年了。

    它老了,真的老了,它的皮肤老得再也不能老了,粗糙得再也不能粗糙了。岁月的印记牢牢地刻在了它的身上,可它依然静静地守护在那里。

    我用手轻轻地触摸着它的身体,就是这棵老桑树,它见证了我和伙伴们快乐的童年……

    当积雪融化,变成一条条小溪,唱着欢快的歌奔腾而来的时候,休息了一个冬天的桑树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骚动,悄悄地伸出它嫩绿的小芽,对着它身边由小溪汇集而成的哗哗流淌的河水慢慢舒展着,舞弄着,绿油油的桑叶就像碧玉雕的一样长满了枝条。

    沉睡的大地终于苏醒了,好清新的空气,妈妈养的蚕宝宝也不甘落后地蠕动着探出头。每当这时,我都会高兴地对妈妈说:“妈,我给小蚕揪桑树叶去”。于是我就挎上小篮子,蹦蹦跳跳地朝那几棵离我家大门不远的桑树跑去。

    那时,这棵桑树的周围还有几棵比它年龄还大的桑树。农村长大的孩子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都会爬树,我把鞋子脱掉放在桑树下,三下五除二,刺溜一声就上了树,分开两腿骑在树叉上,嘴里哼哼唧唧的,两只手轻快地揪着、选着桑树叶。因为妈妈只是闲养了几十个小蚕,我不用揪太多的桑树叶。如果是专业养蚕户,那这棵桑树还不被我揪秃了,恐怕活不到现在。

    最高兴的是一次不经意地仰望,我发现桑树结了许多绿桑子(孩时的我们都这样叫,其实准确地说是叫桑葚)的时候。

    桑树刚结果时,是绿绿的一个个小果实,小果实表面疙里疙瘩。桑子或隐或现地挂在桑叶后,桑枝上。摘一个放到嘴里有点苦涩,这时候我和小伙伴们是不会打扰桑树上的桑子的。

    渐渐的,桑树上的桑子有的由最初的绿色变成了粉紫色、淡紫色、深紫色,黑色;还有的越加透白,像白玉,像翡翠。桑树就像穿上了五色彩衣,被五颜六色的桑子缀满整个枝条。

    桑子熟透了,在树下玩耍的我们更是兴奋地欢呼起来,男孩子像只小馋猫似的,更是毫不犹豫地窜上桑树寻觅着熟透的桑子。小弟弟、小妹妹们仰着小脑袋焦急地在树下等着,伙伴们把摘下的桑子有的放进裤子的小口袋,没口袋的干脆把背心扎进腰里,让桑子稳稳当当地躺在自己的背心里,贴着自己的小肚皮。其实大家都知道,熟透的桑子轻轻一挤压就会渗出紫色、黑色的桑汁,桑汁一旦流在衣服上,是洗不掉的,回家少不了挨一顿骂。

    我和伙伴们忙碌地窜爬于桑枝间,有时一不留神,细点的树枝还会把衣服口袋划破,撕一道三角口子,可伙伴们顾不了了,桑子那饱满的样子,那裹在里面的甜甜的谗人的浓汁深深引诱着我们。摘完了长得低点的桑子,我们继续往桑树的更高点进军,桑树上的桑子不是同一时间熟透,所以我们每天都会先站在树下观察哪根桑枝上有熟透的桑子,爬的越高越有危险。

    记得一次,一个伙伴为了摘取桑枝头上的桑子,差点摔下来。那根桑枝不太粗,当伙伴伸长手臂去摘长在枝头的桑子时,脚下一滑,身体掉了下来,幸亏伙伴一只手牢牢地抓着桑枝,那样子看上去就像猴子垂吊在树枝上,她可没有那么悠闲。她吓坏了,怎么都上不了桑枝,手就那么吊着,吊着她身体的桑枝像弹簧一样上下,左右地悠着,下面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桑树太高大了,她爬的更高,不能有人爬向她,桑枝再不能增加重量了。她急哭了,地面的喊声与伙伴的哭声汇成一部交响乐,她真的要摔下来了,桑枝要弯断了,伙伴求生的本能使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双腿使劲向上一提,化险为夷骑了上去,所有在场的大人、小伙伴都长长地出了口气。好惊险啊!就像在看一部惊险片。

    大人们说桑树全身都是宝。熟透的桑子轻轻放进嘴里,那味道清甜清甜,桑子可以酿酒、制醋。我想大概我喝过桑子酒(把桑子摘下来放在一个空罐头瓶里封好口,发酵一段时间瓶底就会有许多的汁沉积),味道甜美。桑子醋我没吃过,想到桑子的味道,我想桑子醋也不会逊色。

    桑子熟透后在树上的时间很短,在新疆南疆六月中旬几乎就看不到了,而北疆大概六月中旬还可以看到,特别是靠近天山脚下的地方,在七月,桑树上还有零零星星的桑子。

    桑树上的桑子没有了,而儿时的我仍然喜欢到桑树下玩耍,我不喜欢睡午觉,常常悄悄手拿一条麻袋,来到桑树下,把麻袋铺在地上,我躺在麻袋上,跷着二郎腿,在桑树的遮荫下,静静地看着蓝天上的白云,有时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每天晚饭后伙伴们也会不约而同地到桑树下玩“抓石子”。也会一边唱着“马兰开花二十一……”一边脚尖勾着同伴举得比自己还高的皮筋玩“跳皮筋”游戏。而男伙伴们在桑树旁的空地上挖三个像大人拳头一样大的小洞呈等边三角形摆放,每个洞间隔一定的距离,用羊拐向洞里击,来赢取对方的羊拐,我们把这种游戏叫“老虎洞”。

    无忧无虑的伙伴们在桑树下开心、快乐地游戏着,桑树也静静地观望着,我想它一定被感染了,它幸福地分享着我们的快乐,而伙伴们玩性太大,玩得太阳都耐不住睡意走了。

    天黑了,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亮晶晶的星星也出来陪着我们在桑树下“捉迷藏”,直到大人拿着树条来找寻,我们才肯回家,才肯离开那几棵桑树。

    上小学时,我们每个周日中午都会约好,端着洗衣盆,坐在桑树褐露的粗大的树根上,边洗着自己的衣服、袜子,边高兴地笑着,有时还来点小恶作剧,挽起裤脚,双脚站在桑树边的小河里(是条石头砌的人工河),趁伙伴不注意捧一捧清凉的河水洒向对方,惹得伙伴急了,也加入进来,互相在河水中洒闹着……

    桑树,如今,我在村里已经几乎见不到了。日益增多的人口,使原来长着桑树的地方都被漂亮的砖瓦房替代。而现在的孩子也不会像我和伙伴们那样到桑树下玩自创的游戏,他们的童年被高科技的设计好了的电动、遥控玩具所吸引,被网络所牵着;他们不会,也不敢攀沿、爬树;不会有那么惊险的经历,不会唱我和伙伴们唱的童谣,他们被牢牢地圈在了漂亮的围墙里面。

    村东头的老桑树,当我看到那棵往日高大的老桑树还在,旁边流淌的依然是那条修整过多次变宽了的石头河时,心里掠过一丝安慰、欣喜。

    桑树老了,它的枝叶不再那么茂密了,它的枝干也不再那么坚挺有力,枝条也不再那么柔美,倒显得乱蓬蓬的,他干瘪得像个百岁瘦老汉。我站了很久,也没有看到一个孩童的身影。我怀念的老桑树,你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枝条都记录着往日孩童的欢笑,快乐!往日围着你转的孩童一个个都各奔前程,留下了你,孤零零地站在村东头。

    这么多年了,你仍然静静地守护着那片领地。

    老桑树,我一定会常常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