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探路”陇之南】 山路 网路 心路
武罐高速余家湾大桥
山路 网路 心路
——— “ 探 路 ” 陇 之 南
新华社记者 王宏伟 屠国玺 张 锰 梁 军
陇南市位于甘肃省东南,辖1区8县,面积27856.69平方公里,人口280余万。这里是秦巴山区、青藏高原、黄土高原三大地形交汇区域,东连陕西,南接四川,北靠天水,西连甘南,是甘肃唯一的长江流域地区。境内高峻山岭与深陷河谷错落相接,重峦叠嶂,崖壁陡绝,角峰锯脊,石骨嶙峋。既多山,又多水,崇山峻岭间,处处溪水跌宕,飞瀑流泉,“举头峻峭嵯峨,侧耳波涛汹涌”。
虽然山重水复,道路艰险,但因地处连接西南西北之要冲,这里历来属兵家必争之地。以牧马立国的秦人先祖从这里出发,一路向东,披荆斩棘,消灭六国,一统华夏;楚汉之争,刘邦麾下大将韩信“明修栈道”,另遣奇兵从这里潜行“暗渡陈仓”,一举平定三秦大地,成就大汉王朝奠国之基;三国时期,蜀相诸葛亮六出祁山,在这里留下了出师未捷的千古遗恨。古老的氐、羌民族,曾在此建立地方政权,他们和汉、藏、回等多民族长期聚居。秦陇巴蜀,南北交融,地域文化,古今并存,形成了多姿多彩的风俗民情。历代文人学士心往神驰,吟咏称颂,名篇佳作,千秋流传。
水连巴蜀,旱接四方。得益于路,受困于路。路,记录着陇南千年的苦难。路,承载着陇南崛起的希望。
——— 题记
1996年,生活在陇南宕昌县大山深处的贫困农家妇女杨尕女,在自家房内的土坯墙上,用炭条画下了一列穿山而来的火车,她梦想有一天能坐着火车,走出群山。现在,杨尕女家山下的哈达铺镇上,一个三条铁路汇聚的火车枢纽站正在施工。
群山环绕的陇之南,正在演奏着一曲铁路、高速、国道、乡村公路、网路组合的修路交响曲,曾经因为道路阻隔,困守“富饶的贫困”的陇之南,正在悄悄发生路通、人和、经济腾飞的历史巨变。
一曲“行路难” 几多辛酸事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诗仙李白的仰天慨叹,一唱竟然就是一千多年。青泥岭、阴平道、祁山道这些镌刻在“蜀道”上的地理概念既赋予陇南大地厚重的文化积淀,更诉说着秦巴山民冲出重围的奋斗与艰辛。
长期以来,陇南山重水复,无高速、无铁路、无飞机场,国省道主干线公路等级低、通行能力差、通达率低。路难行制约经济发展,一直是陇南人心头难以释怀的酸楚。
从陇南市的武都区城关镇出发,沿着新修的五阳公路,来到大山深处的裕河乡凤屏村,公路里程是117公里,要翻过海拔1800多米的薄洛峪梁,行车竟需要3个多小时。这里是满眼绿色,一谷碧水。
生活在这里的黄桂花老人已经86岁了,家里只有她和侄媳妇。虽然,满目青翠,气候温润,物产丰富,但门前万重山,抬脚行路难。
男人们是出门挣钱的人,走出大山,轻易不得回转。黄桂花一生最远到过数十里外的五马镇,那还是在1958年大炼钢铁时响应政府号召背着树皮送去当燃料。她们,生在大山,守在大山。她们诉说:“看见牛在山坡,赶去,下沟、上坡,走到跟前,差不多要一天,难咿……”眼里的泪花直打转。
她们盼路,盼着也能走出大山。
陇南物产丰富,中药材产量全国第一,花椒品质全国最好,核桃产量仅次于新疆……但是老百姓以往长期坐困愁城,发展无门。
一切皆因行路难。
行路难制约了经济的发展,在陇南形成独特的“富饶的贫困”。即使是全市路况最好的成县,也曾经饱受着交通不便之苦。新世纪之初,县城南北两山种植樱桃已成规模,但农民要卖掉樱桃,不得不背着竹篓走5公里的羊肠小路先到乡镇,再坐班车到县城,若去最近的城市天水,就要花去一整天时间,等第二天上市时,樱桃早烂得一文不值。
陇南市委书记孙雪涛说,贫困是陇南最典型的特征,贫困人口多、贫困面大、贫困程度深的基本市情目前仍然没有得到根本改变。仅农民人均纯收入这一项指标,2013年陇南市是3535.8元,虽然同比保持了14.5%的增速,位列全省第二,但绝对值仍然居全省末位,与全国8896元和全省5093元相比,分别低5360.2元、1557.2元。截至2013年底,陇南市仍有贫困人口85.74万人,占全省的15.5%。还有56个行政村不通公路,1692个行政村不通沥青(水泥)路,11.43万户农村危旧房需要改造,101万农村人口不同程度存在饮水安全问题,贫困发生率全省第一,有11.7万人需要实施易地搬迁。陇南,仍然是全省最贫困的地区。
走出大山,这个目标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触手可及
到过陇南的人都说,陇南的山是站着的。山大沟深,道路蹉跎。
修路,走出大山。这个朴素的愿望是陇南不少干部群众的心结。
“我修了一辈子路,还没有走过一条好路。”马路娃坐在自家院子里,抬头望着天。院门外,重重大山横在眼前,望也望不到头。
马路娃的家在甘肃省陇南市宕昌县贾河乡各里村图寺社,距离县城35里路,藏在海拔2800米的大山深处。马路娃识字不多,说不清老人们给自己取名“路娃”的用意,只清楚地记得,因为没有路,父母一辈子都没走出过眼前的大山。
村里到乡上的山路,是祖辈们骑着骡子走出来的。以前老人们进城赶集,凌晨5点就要起身,花5个小时步行到县城。不但要走巴掌宽的山路,还要过几道河,“冬天时,等人走到县城,胡须上都结出一串串冰溜子。”
上个世纪90年代,贾河乡开始修通乡公路,村民们不用动员,争抢着主动参加。2007年,各里村开始修通村公路,村民们又义无返顾地投工投劳。但是,马路娃家所在的图寺社,还是不通路。“眼看马路就到家门口了,可我们还是没路走。”马路娃说,“进社里的这条路,我们自己修。”
有了这个想法,马路娃开始一家一户地动员社里的村民筹钱修路。42户人,3万元。在宕昌这个国家重点扶持的贫困县,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全社人二话不说,苦干了一个冬天,在2008年底终于打通了图寺社走出大山的9里土路。虽然是土路,但自古无路的小山村能通车了!一时间村里的三轮车、摩托车一下子猛增。“种的药材可以用三轮车拉到县城。去城里赶集,不用天不亮就起床。”马路娃到现在说起来,仍旧像山路刚打通般地禁不住激动兴奋。
图寺人真正尝到了通路的甜头,社里中药材种植面积一下增加了好多,马路娃又有了新的期盼:要是能让图寺社路连到通邻近乡镇的公路,乡亲们到中药材市场卖药材就更方便了。很快,他的愿望实现了。2013年,贾河乡投资6万元,图寺社村民又自筹4万元,把图寺社的路修到了通往理川镇的公路。
“我家现在三轮车、摩托车都有了!家里还种10多亩中药材,去年收入2万多块钱,儿子、儿媳也走出这大山,到新疆打工去了。”和记者临告别前,马路娃兴奋地说“下次再来我们家,我开着车到山下接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