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甘肃——-陈宜江和他的巨幅剪纸

03.06.2015  13:25

  原标题:文化甘肃

  陈宜江和他的巨幅剪纸

  陈宜江展示剪纸作品《朝元图》,此作长达13米。

  陈宜江临摹范曾剪纸作品。

  民间艺人剪纸时大都不设计图稿,随心所欲。而美术家和艺术大师的剪纸作品,要事先设计好图稿,然后再进行镂、刻、剪。

  陈宜江对这个“设计”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他说,每幅作品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作为讲述人,要用心思量感悟。唯如此,落剪时,才能游刃有余,不被篇幅所左右。

   壁画成瘾

  5月末,陈宜江完成了剪纸作品《朝元图》的再版。

  “一个大包袱终于扔出去了。”这幅从2014年7月开始动工的巨制,在长达10个月的时间里,一刻也没让陈宜江出离过。

  事实上,陈宜江沉浸在壁画里的焦灼状态,已经有25年之久。

  1990年,第一次在敦煌逐窟逐洞临摹时,眼前的景象着实让陈宜江的脑子空白了许久,在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中,“洞窟四壁佛影肃穆、飞天飘舞……神秘庄严的气氛,令人屏声敛息。”陈宜江说,特别是在看到数量庞大、技艺精湛的壁画艺术时,他的心跳莫名加速。

  他厘不清这到底预示着什么,但总是想着要回应。

  接触壁画,对陈宜江来说最早可追溯到1978年。参加甘肃宁县举办的民间剪纸创作学习班,在剪纸之乡早盛公社和马岭、庆阳等地深入生活、参观学习期间,陈宜江在乾县章环太子墓临摹了大量的唐朝壁画。

  “那时真是学技术去了,可这次,我感觉是走心了。”陈宜江对自己的两次“面壁”经历略作分析后,他说,“立即回到兰州找到有关敦煌艺术的丛书和资料,再次返回那个绝美的飞天洞府后,我的人生至此到了新的阶段。”

  按照窟号对照壁画,陈宜江临摹、思忖、补损和再创作。可是,就算是如此的倾心,他总觉得还是不够完美。

  问题出在哪里?陈宜江始终不能破解。直到有一天,他在阳关碰到有人在出售以唐代诗人王维的诗句写成的条幅时,他才豁然开朗,茅塞顿开。原来,许多人不远千里来到甘肃,就是来看烽火台、来领略莫高窟这样的悠久历史文化的。而如果此时此景此情又能被永久珍藏纪念,那此行岂不极致?

  陈宜江觉得,在他的生命中艺术应该给莫高窟开闸。于是,他拿起手中的剪刀,大胆尝试,《都督夫人供养像》等作品相继问世。

  1993年,陈宜江随甘肃文艺代表团到北戴河参加了全国工艺大展,敦煌题材的大型剪纸作品获得了空前的声誉,陈宜江也被当场吸收为中国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1997年,应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相邀,陈宜江的40幅作品入选《敦煌艺术剪纸》。

  接踵而至的荣誉,让陈宜江更加确定自己新晋的目标是正确的。此后,陈宜江关于壁画的剪纸作品在沉淀了近十个年头后,再次破冰。长达13米的《朝元图》,他认为“这是我的巅峰之作”。

  陈宜江这幅作品的长度已经远远超过敦煌壁画中最大幅为2米长的尺寸。这是继敦煌壁画后,陈宜江关注的另一组大型壁画。

  《朝元图》内容描绘的是我国道教中的人物。画面上人物共有290个左右,以8个高3米的主像为中心,其余人物按对称仪仗形式排列,以南墙的青龙、白虎星君为前导,分别画出天帝、王母等28位主神。围绕主神,28宿、12宫辰等“天兵天将”在画面上徐徐展开。

  陈宜江花费1年4个月的时间,成就了他的梦想。剪刀下,“画中主像庄严肃穆,群像环立,形象丰满圆润,个个神采奕奕,无一雷同。他们之间有的对语,有的倾听,有的沉思,有的注视,神情姿态彼此呼应,成为有机的整体。”

   “追捧”的记忆

  家里的木格子窗户,是陈宜江最早的个展所在。在那个单纯并不庞杂的年代,贴上花样的窗户,并不多见,除此之外,还能肆意地表达个性,那就更为稀罕。

  “从小好奇心就重。”这陈宜江对自己中肯的评价,许多已经发生过了的事实,变着花样反复论证着。

  每到春节,邻居们都跑来看他家的窗户。听着外面凌乱的脚步声,陈宜江最盼望的就是黑夜赶紧到来。

  他知道:四个角上的牡丹,中间的大团花,其他的小格子里装饰的富有民俗意味的图案,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是最美的。挨到天黑,陈宜江兴奋地拉响开关,外面的好评达到一天中的高潮:“多像皮影戏!”

  对于一个上小学的孩子来说,这理所当然就成为他人生的骄傲时刻。

  住在兰州市城关区金石巷的陈宜江,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隍庙一带,那里有人唱戏、有人画画、热闹非凡。背起画夹去捕捉那些鲜活的人物,或者走在路上恰好瞥见有个奇怪的人照面,也会偷偷跟上去,瞅个究竟然后快速地画出来。

  同样喜欢在隍庙写生的还有一个成年人,在陈宜江看来,这个人的出现给了他一个信号,在隍庙画画,是某种级别的象征。于是,他也跟着去画,身影从兰园晃悠至隍庙。

  后来才知道此人正是当时任甘肃省师范大学美术系教师的陈克俭。也就在此时,想考入艺术院校的种子慢慢膨胀。

  终究因为种种原因,陈宜江心中的这颗种子并未萌芽。但在兰州石油技校上学期间,却得到了西北师大美术系老师的指点,结识了在该校就读的王牡丹(王祖民),这使他在剪纸及绘画领域找到了交集,也使他更加痴迷于剪纸。

  从小就自由自在的陈宜江,工作后依旧快乐。“工厂里的记忆,也几乎全部都是剪纸。”

  上世纪80年代末,陈宜江反映十里建设场面的大型剪纸作品《姹紫嫣红》,发表在总厂《班组建设之声》内刊上,用古老的民间剪纸艺术全景表现难度较大的工业题材,无疑是大胆的尝试和创新。

  但更多的创新还会接踵而至。喜欢唐诗宋词的陈宜江,又将这些经典名句作为剪纸艺术的素材。

  “我搞创作,都是自己先进到画面去感受。”身高近1.8米的陈宜江,骨子里非常感性。这让人极易从外形上对他的诚意心生怀疑,但是,正如他常说的一句话“关于作品,我从来都不愿多说,观众一看便知我用心了没有”。

  陈宜江的这种个性,让他的艺术人生走向了两个端点。一方面,许多年来,结束了以隍庙卖剪纸为趣的陈宜江,其作品被国内外慕名而来的爱好者广泛收藏。而另一方面,也因此失去了许多参评奖项的机会。

  对此,陈宜江说,“本来就是兴趣,名不名的随它去吧。”

   所谓“收官”

  陈宜江的作品所刻画的人物都是活的。他指着一幅《宝玉无情》介绍到,“这幅作品是因为当时老版《红楼梦》中扮演林黛玉的演员身染重病,情况危急,当时心情很悲痛,我就马上有感而发,创作出来了。”

  大概是谙熟素描的原因,陈宜江的剪纸作品中,除了黑白两色的对立外,还加进了灰色光感部分,虚实结合,增加立体感。

  曾经,时任敦煌艺术研究院文献研究所副研究员、敦煌民俗学会副会长的谢生保先生对陈宜江的剪纸作品评价为:“其作品远看好似一幅临摹逼真、线条有力的敦煌艺术线描画或单色版画,近看才是一幅剪纸作品。”

  据了解,目前国内从事敦煌剪纸艺术的不乏其人,但能做到“场面大、人物多、背景复杂、画面开阔。用剪纸艺术特有的艺术语言,以‘千刻不落,万剪不断’的阴阳纹结构,生动再现敦煌艺术”的唯陈宜江一人,中央美院的楼家本教授甚至评价说:“以敦煌壁画为题材的剪纸艺术自陈宜江始。”

  一向低调的陈宜江,对楼家本教授的另外一句话,也是刻骨铭心的。只是,很多时候他都自娱自乐,要不是再三问及,他指定要搪塞过去。

  早些年,陈宜江将著名画家范曾先生的几幅人物画,用剪纸艺术的形式表现出来。身为范曾先生同班同学的楼教授看后,大赞,“简直原样!”

  追求新鲜、给人惊喜,这是陈宜江的常态,可是最近,想要“收官”的想法越来越强烈。究其原因,他说“习惯了搞大型的剪纸创作后,小的就看不上了,可是身体却吃不消”。

  比如《朝元图》这部作品,光画稿就用了4个月,再到剪成作品又用了1年的时间。陈宜江说,“剪纸有别于其他的是,它必须一气呵成,分毫不差,一整张纸的作品完成后还必须保持纸张的完整,最忌讳一个‘断’字。”在这幅作品中,最难做的胡须、云鬓部分,陈宜江处理时引用了绘画的技巧。在接近皮肤的地方笔画逐渐变粗、变淡,远远看去,与绘画中所谓的“毛根出肉”技法如出一辙。

  再比如长达10米的《五百罗汉》剪纸作品,陈宜江说,他在完成这幅作品尾声的时候,竟看见罗汉们动了起来,眉目之间,似有讯息的传递。

  痴迷于作品情境的陈宜江,如今已有72岁,他真的是想在钟爱一生的剪纸艺术中抽身,像个平静的老人那样,每天只是散散步,脑子里什么也不用想。

  虽然子女们并没有人喜好剪纸艺术,但是陈宜江收了一个女徒弟。他认为,能够将自己的手艺传给下一代,为他们的生计带来一些希望,这就值了。

  因此,他将有意拜师的聋哑姑娘刘祯纳入麾下,并上门为她授课。现在,三十出头的刘祯,她的剪纸也有不小的名气。“至于将来,到底她会形成怎样的风格,这都取决于个人的悟性和喜好,不可强求。”

  文/图 记者 李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