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何事又重来

13.04.2015  14:00

沟窄了,道窄了,地貌像人一样老了,一副不胜折磨的样子。它们在千万年岁月中的衰老速度,也抵不上几十年……

小时候,我跑到山顶上,爬上那棵老槐树,哪里可以看到山以外的房屋,马路,奔跑而过的车辆。我以为,哪里很高很高,高到我可以看到山外面的世界。村里的妇人挽了发髻,并用黑色网丝小心包裹住,上面飞一只蝴蝶结。那算得上是当时最潮流的装扮。赶集在村里是个大日子,她们又是当年的新娘,双颊因欢快而绯红。记忆里的那棵树,因我无数次的凝望,枝干凹陷光滑。

八岁那年,我告别大山,来到遥远的镇上。最初的喜悦很快被时光冲淡,梦里,都是树,山,水,红色的樱桃,白色的梨花,闪烁的星光。山里有城镇消失的灵性。后来,我们越来越远,我一路往南,一路回头却未曾停下脚步。我以为,我在追寻,我以为,你永远都在,我以为,我无所谓。

噩耗传来,老屋的红砖埋没在水泥地下,堂屋的对联仅仅幸存一角,稻田,菜畦,老树,野草,残虐破粹,竟来不及哀嚎悲鸣,被生生碾碎。就是从未断过的溪水,也流干了眼泪,无法也无力留存。我终于回去,梦里,它要我回去。

我终于知道,那是棵老槐树。茕茕孑立。那是个雨天,我抱住它的躯干。它苍凉的垂下头,一言难尽的俯视着她,雨滴顺着它的叶脉,如泪水般留下。它的等待明明白白没有长相厮守的奢望,只是忠心耿耿的坚守,它坚守了几年,不过是为了见她一面,对她有个交代,于是它的等待又有了苟延残喘的悲怆。

她还是走了,这里没有她要寻找的家乡,她的家乡没有会吐黑烟的机器。她听说,她走后的第二天,那棵老槐树雷殛了。相比被人砍伐,雷殛是它最好的结果。

一朵花得盛开和败落,实在太过仓促。我来不及记忆,无法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