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场

21.09.2015  12:47

    虽然将近黄昏,但太阳却余威未减,就连地面都如流火般地滚烫。没有风的村庄,静寂的像一团死水,人们都扯着脖子,看着树梢,树叶如木桩似的一动不动。场院里,起场后的麦子如坟堆似的,乱七八糟地堆着。手拿草帽不停扇凉的男人说道,一点风都没有。头顶毛巾手拿扫帚的女人接过话头,要是来一场风就好了。

    因为没有风,原本气氛紧张的乡村一下子变的轻松起来。神经松懈的农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着水,扯着闲。男人们互相递着烟,谈着收成。女人们顺势将扫帚垫在屁股底下,坐在一起说着鸡毛蒜皮的事。就在这有一句没一搭的闲聊中,时光款款而行。突然有人喊道,风来了?男人惊醒似的将半锨毛粮扔向半空。谁知,扔向半空的粮食却如秤锤似的直直地砸了下来,扑了人一身。男人一边拍打身上的麦糠,一边埋怨道,哪有风?大家的目光齐聚树梢,树叶还是一动不动,风根本没有来,人们有些泄气。

    等待,让时光显的慢长。就在人们等的有点烦躁时,树叶终于如流水似地哗啦啦地响了起来。从南山来的风,越来越劲,吹去了一天的暑热,吹的农人浑身舒畅。不知是休息够了,还是受风的蛊惑,男人们全身来了劲,戴好草帽,抓起木锨,撮起半锨麦糠扔向空中,试着风向。

    俗语说:三年能中文武举,十年难考田状元。扬场在农村不仅是个力气活,更是个技术活。说是力气活,是因为没有相当的体力是支持不下来的。说是技术活,是因为扬的好的,很快的就扬出一堆金黄的麦子;不会扬的,折腾半天,不仅麦、糠不分,而且还让麦子滚洒一地。一般年龄大的老农,都是村里扬场的老把式。

    男人的扬场如艺术。他前腿弓,后腿绷,前手举,后手送,铲起一木锨毛粮,膀子一抖,“”的一声迎风扬起。那扔出去的方块状粮食到空中便均匀散开,俨然一片金黄色的彩帛,立体看如一把甩开的扇子,仰头看又像一道彩虹划过空中。粒粒粮食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后,便像雨点似的刷刷地成一条线落下。而麦糠则在风的吹拂下,如冬天的飞雪,纷纷扬扬地飘走。

    男人扬场,女人也不闲下,在扬过的粮食上用又长又软的扫帚,捋去那些没有被风吹出去的麦秆和由于打场不彻底而剩下的带粮谷穗。这一扫帚要一挥而就,且轻重适合,重了会带走麦子,轻了捋不走麦穗。男人扬一锨,女人扫一下;男人是左右开弓,木锨上下翻飞;女人是左一挥右一扫,紧随而至。两人移步换招,舒缓有致,配合的异常默契,好像不是在扬场,而是在舞蹈。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随着风的欢快,扬场也变的轻快起来,场院里木锨撮粮的声音此起彼伏,就像夏夜的蛙声一样悦耳。当然,风也有跳皮的时候,会突然转向,但这对于男人来说,只是小儿科。风再动,男人却岿然不动,依旧一上一下迎着风,拿揑恰当,扔着粮食。很快地,粮堆越积越大,最后便堆出一个金灿灿的小山丘,而四周便是麦糠等杂物,糠谷分明,一清二楚。

    麦子扬出来了,男人是一脸的喜悦,女人是一脸的灿烂。看着金灿灿的麦堆,他们的脸上满是丰收。

    扬场,作为农耕年代的重要技术活儿,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地依葫芦画瓢地往下传递着。今天,当现代的机械替代了传统的手工劳作时,后来的人们,是否还会麦、糠分离的扬场?是否还知扬场曾经的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