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足球故事(大家致童年)
有时在附近玩儿,如果发现干马粪,我会一路踢回院子里。如果碰到小伙伴,也会一起踢来踢去,比谁踢得远,看谁踢得高,玩到高兴处一脚使劲踢飞,圆圆的球儿会瞬间在脚上炸开,溅到空中,伴着一缕草香,随风散去。
出生不到一年,我即被父母从城里送回老家,没有上过幼儿园,童年的记忆总是和那片日益沙化的乡间草地有关。
隐约记得,在科尔沁草原的腹地,大娘的院子里常年堆着干牛马粪,那是家里每天不可缺少的燃料。有时在附近玩儿,如果发现干马粪,我会一路踢回院子里。如果碰到小伙伴,也会一起踢来踢去,比谁踢得远,看谁踢得高,玩到高兴处一脚使劲踢飞,圆圆的球儿会瞬间在脚上炸开,溅到空中,伴着一缕草香,随风散去。
草原无忧无虑的生活到该上学的年纪就终止了。为了上学,我进了城,也离开了叫了6年多“妈”的大娘。
小学一年级对我来说是灰色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我不知道该如何与同学交往,甚至没有正常交往的语言能力,因为一句汉语都不会讲。我只能尽可能远离人多热闹的地方。在课间操时,我在操场角落孤独地站着,觉得自己完全不属于那个队列。其实我渴望融入,渴望和别人一样快乐。这样的快乐,原本离我不遥远,就在那片大娘刚刚回归的草原上。
邮电局南边有个篮球场,晚上灯火通明,两队比赛,观众聚集,助阵声不绝,让我好奇极了。父母可能发现了我的关注点,几天后带我到呼和浩特最大的大马路体育场。那天没有比赛,我只觉得体育场很大很空,有点吃惊,有点兴奋。现在想来,运动场可能是我触摸城市的开始。
在小学二年级的体育课上我第一次接触到足球,开始学球,踢球,聊球,不久被选为学校足球队队员。
从此每天清晨5时左右,一个9岁的男孩,一肩歪挎着一个绿色大书包,一手提着父母准备的早午饭,步行10多里奔往学校。那时候没有路灯,路两边几无一人。印象最深的是很难描述的一种昏白色的月光,一路相伴,在北国冬晨凛冽的寒风中,让人有一丝暖意和安全感。走累了,偶尔会偷偷爬上过路的马车,那是很幸福的感受。步行一个多小时到校后,先把教室三个炉子生着,底层放纸中层放柴上层放煤,点火煽火压火后,直奔体育教研室,叫醒看护大爷,背出三大网兜足球,将30个足球在操场中间摆好,等待教练和队友,一天的快乐从此开始。
每天的训练是枯燥的,我却极有兴致,可以用风雨无阻来形容后来的足球生活。烈日之下,我们有意延长比赛时间,因为教练说: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那时比赛,皮肤经常被晒成黝黑又变红。撕下起皮的部分,有一种成就感。下雨时比赛,我们进行战术调整,长传冲吊,直抵龙门。雪天训练时,我们更喜欢滑铲,潇洒,运行距离长,飞溅起的雪花让人无比兴奋。
当时家住平房,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为了回家后仍然能玩,一天趁父母不在,我拉着弟弟拿起铁锹把全院的地翻了一遍,着实让父母亲吃惊不小。这儿自然成了我们特殊的快乐领地,两人互相喂球,练习倒钩,鱼跃冲顶,左右侧扑,凌空抽射……原本寂静的小院瞬间有了欢声笑语,引来了不少同院小孩。
足球也使我经常为父母惹事端。一次我在班级门口踢球,不小心打碎了两块玻璃,本以为回家后会被父母训斥,没想到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商量着如何赔付学校。一次事先约好第二天比赛用我带的球,但放学回家后发现球没气了,打气也总是不行,原来两块皮接缝处开裂了。情急之下只能缝球,手忙脚乱一阵实在搞不定,只好向妈妈求助。第二天一早,我看到一个新球,现在也不知道她在没办法缝制后是如何连夜为我买到新球的。
当我有了孩子,大娘又来帮助了一段日子,我自然可以投入地看世界杯。一次听她絮叨“这些人到处乱跑有啥意思”时,我突然发现她眼睛不行了,根本没看到电视里的足球。一阵心酸后,我没有解释什么,默默让出足球频道,转到蒙语频道的“好来宝”。听着有点陌生了的旋律,想着刚才比赛的可能比分,突然有点心紧,我进了绿茵场,却远离了草原。
巴图,中央戏曲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