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幸福指数
兰州的阳光真好。一个地方只要一年四季都有鲜亮的阳光,就是一个好地方。桃园所在地又是一片到处播撒着吉祥寓意的土地,所在的城区叫安宁区,所依傍的山叫仁寿山,另一边又是万古奔流的黄河。安宁的十里桃园闻名数百年,曾经引动了多少的桃花流水,蒋大为《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就从这里唱响。现在,桃园没有那么广阔了,而桃园还在。住在桃园边,知道桃花还没有开,但今天却意外地获得了闲暇。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人的脚步总是不能与季节的节奏保持同步,季节忙着刮风下雨时,也许人正好闲了,闲了,却只得把自己与季节隔开,呆在屋子里向季节凭窗怅然。而今日,闲的季节,闲的人,在拥有艳丽阳光的城市,今日的阳光又是艳丽中的艳丽,岂可辜负天地美意?
邀两三好友,踱步入得桃园,问桃园主人讨得一壶清茶,选定一座桃花盛开时接待客人的小木棚。远离市声扰攘,远近无人,没有飞鸟啁啾,没有蚊蝇闹人,没有夭桃艳李惑目乱心,没有风走尘起,只有无声地春阳有声有色地普照。正午的春阳好似一个倾城美人,一片天地都是她一个人的华彩。不过,这是一个近视眼的美人,目光羞答答地,看你一眼,你便觉得周身都痒酥酥地,好似在阳光下簌簌解封的冻土。天地一派祥和,无处不祥和,正是坐而论道好时光。涉及某一个话题,突觉眼前灵光一现,心口那儿一片豁亮,我起身步出小木棚,让全身都沐浴在阳光下。还有那些野草野菜,它们深知它们不是桃园的主人,桃花开了,它们就会被当做杂草清除,而当下桃花还没有开,它们借着这个空档,羞涩而又坚定地拱出地面,趁着树叶还没有生出来,尽情地享受劈头盖脸的阳光,并在立足的土地上洒出三三两两的绿来。
仰望储满晴空的暖阳,我捕捉到了那道令我心口豁然的灵光。刚才讨论的是人的幸福指数,我指着一眼望不尽的春光灿烂说,现在我向诸位宣告:在我想晒太阳时即可走进阳光中。朋友都是心性明敏之人,本是用不着为这么一句浅薄的话深文周纳的。然而,各自还是站在自己所持的立场,调动自己的人生经验,不吝亮出了自己的见解。一个说,这个指数看似简单,但是要实现起来,必须满足一个前提:无生存之虑,不必为五斗米东奔西走。另一位补充说,这只是物质条件,还得有自由身。他进一步推论说,为什么从古以来把钱说成是孔方兄?完全游离于外沿,必定陷于困顿无着,但若完全置身中心,又形同于拘禁,所以,人常说的钱乃身外之物,看似潇洒或故作潇洒之语,实则话里话外是有重大玄机在的。钱在身外,说明有钱,而身在钱外,又不致被钱所困。另一位说,想晒太阳即可走进阳光中,还有一样潜在意思:身体健康,腿脚灵便,可以自主行动,无须他人扶助。还有,他强调说,你说的是“即可走进阳光中”,那么,你的存身之地环境要足够好,不必千里万里去追寻什么阳光沙滩,抬脚便可走进阳光中,才算是“即可”。
在一个不算远的时代,晒太阳似乎是人的一生中成本最低的一项享受,所谓负暄献曝罢。而今居然却要满足如此多的条件,而有些条件,并非个人的能力所及。诸友还在列举实现这个幸福指数所需的条件,此时我只愿意做一个倾听者,在暖阳下倾听。而我突然发现,一株桃树的枝桠上有一颗黄豆般的花蕾,不知在那里倾听了多久,悄悄地,又勃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