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书本一路轻歌

27.05.2016  11:31

    我知道我从不孤独,因为它一直陪伴着我。

    ——题记

    青灯有味在儿时。

    儿时,从听父亲的第一个“章回”开始,我就跌跌撞撞地闯进了史书的王国。那时,家在农村,父亲算是村里少有的完整念完小学的“读书人”。每到农闲时节,家里几乎时时有一堆没进过学堂的大人们围蹲在一起来“听书”,一边抬着烟袋捻着烟丝,一边听着故事品着罐罐茶,在浓浓的烟茶人生里,开始他们每天的功课。父亲永远那么执着地、有板有眼地、一波三折地重复讲那些讲不烂的章节。《水浒》、《西游记》、《三国演义》、《七侠五义》都不知讲了多少遍,而父亲总是拿那句“要知后话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来吊足听者的胃口,让他们再眼巴巴盼望“下一回”的到来。五六岁的我便是那个书圈里唯一一个边嬉边玩的小听童,虽听得最无心最无意,却是把故事幻化得最形象最灵动,《三国》里的关张赵马黄、《水浒》里的一百零八将、《西游记》里的唐僧四师徒……一个个人物我都耳熟能详;“桃园三结义”“薛仁贵征东”“飞檐走壁锦毛鼠”等……一个个故事我都能津津道来。直到今天,父亲已不在人世,听书的长辈们也不知所终了,而那些故事还深深地藏在心底,任凭风吹雨打永不褪色,成为我生命里最有温度的记忆,也成为我记忆里最有色彩的乡愁。

    上了小学后,虽然父亲还在讲,我却不再听那些熟烂的故事。我有了我的读书天地。村小门口就有一个极简单的小书摊,摊上摆着几十本黑白小人书(连环画),一分钱看一本。可那时攒一分谈何容易,我多是讨好同伴替他多做一份作业才得手一本,可惜限时限地点,我必须悄悄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和时间赛跑,争分夺秒把它读够读烂,直到奶奶悠长的喊声响遍整个村子。记忆中学校通往家里的那一条泥泞的小路,承载了我童年无尽的欢乐。

    就那样,一本连环小人书、一套《小白杨》连载、一本《三毛流浪记》,外加一套语文课本,陪我走过整个童年。那时候只喜欢坐在村院落一个高高的暖暖的土坎上,手捧一本看烂了仍不忍丢弃的小人书,无论多旧多老的故事,它在我儿时的世界里,依旧一遍遍地重新开始、起伏、跌宕、最后落幕;依旧一次次地让我紧张、辗转、放松、最后释怀,甚至有时连呼吸都快要忘记。看累了的时候,便拿一根小棍指挥着脚下一堆堆忙碌的蚂蚁,独享那一份君临天下的感觉;炎炎烈日,再和几个小伙伴们围坐一起,为一本“小人儿”边看边抢夺,直到眼睛因光线的强烈而被刺痛;寒冷的冬天,一边踩着松软的雪花,一边还不忘用冻疮的小手抢看好容易从小伙伴那儿讨好讨来的小书。尤其喜欢停电的晚上,独自偷偷点一根蜡烛,让跳动的火苗燃亮书里神奇的世界,那棉花糖般香甜的云朵、那漂洒着奶油味的硕大面包、还有那像烧饼一样永远都啃不缺的会变的太阳……这一切,便是那个时代赋予童年的我的全部想象。

    就这么在每个不同的宁静世界里,我用那颗痴迷的心灵与世间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打着招呼,于跳动的画面和无尽的想象中品味着书的香气,开启着迷茫的心灵,感知着村外神奇的世界。从儿时的《小白杨》到中学的《如梦令》;从黑白小人书到钟爱的诗词小说;从语文课本的精选篇目到各种富含情致、风骨浪漫的文学名著,我似懂非懂地翻啊读啊,读《三字经》《千字文》,也读《苦菜花》;读《离骚》《红楼梦》,也读《高山下的花环》;读屈原、李清照;也读李白、陶渊明……虽然读得囫囵吞枣,但它带给我温暖幸福的体验让我至今想起来都满怀欣喜与感动。

    我确信古书是一种财富;我确信古人是一面镜子。古书,教我为学;古人,教我做人。

    无数个至简至静的夜晚,无数个至柔至美的灯下,我就那样静静用心灵“结识”许多无比仰慕而不曾谋面的古人;静静用心灵轻轻触碰他们的灵魂、细细“聆听”他们的教诲;静静用心灵分享着他们的喜怒哀乐、体验着别样的悲欢离合、品味着多彩的冷暖人生。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我已无数次送走了人生中的朝霞夕阳,我也在慢慢品味书中的奥秘。宋人尤袤有云:“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也。”可谓得读书之真意。

    而今,陪伴左右的依然是记忆中开启我读书之旅的小学语文课本,一套又一套,不同的是,角色发生了变化——我由读者变为教者。不过,床头倒是真实现了儿时做梦都想象的那一幅最富有最满足的画面:伸手就能触到那小山一样一摞又一摞的书,什么样式的都有,小到唐诗宋词、诗歌散文、传记小说;大到中外名著、世界经典,包括我至今还珍藏在手的第一本读本《三毛流浪记》。所不同的是,曾经,觉得时间是那么慢那么美,就是没书读;而今,是书籍这么多这么美,却感觉没有时间读。

    一时想起鲁迅先生说的话,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就有了,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也都用上。欧阳修也有“读书三上法”:马上、枕上、厕上。于是,就再也没有理由找不到时间、没有理由不捧书了。虽然已做不到儿时那样如饥似渴,但仍可孜孜不倦,我相信这依然是一种执着,一种享受。

    点灯人梅子涵先生说过,我们把灯点亮,拎到童年的面前。这盏灯是为我们自己点亮的,这盏灯是为童年点亮的,这盏灯是为世界点亮的。童年亮了,成年就会亮着;所有的灯亮了,世界就会亮了。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因为有它,我从不孤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带着书本上路,找寻自己的人生,体味别样的精彩。即刻启程,带上书本,一路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