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恩难忘

    今年的教师节，我再也不能像往年一样，给我敬爱的高中语文老师程万恭先生送去节日的祝福和问候了。

    三个月前，也是本该月圆的夜晚，兰州的天空雷电交加，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我在家中，突然接到同学的电话，言说我的老师程万恭先生在静宁县城的家中与世长辞了！接完电话，望着无边的黑暗和闪电，我久久不能言语。再有三天，我就要放暑假了，本来计划好要在暑假里携妻去看望先生的，可我的良师就这样和我阴阳相隔，此生永诀了！

    三十一年前，我在静宁二中读高中。入学的第一课，就是先生讲授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先生有着高高的个子，清瘦的面庞，隆起的颧骨，直立不屈的头发，炯炯发亮的眼神。他一手拿书，一手捏着半截粉笔，然两手都背在身后，挺直着腰板，高昂着头颅，或高扬、或低沉地朗读着课文，目光或深邃而仰视，或直视前方，或俯视脚下，好像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就那样全身心地投入到他所朗读的文章中去了！我们全班同学静悄悄地，我连大气也不敢出，就那样随着他融入文章所绘的情境之中了。仿佛一幅画卷在我面前慢慢地打开，那朦胧的月光是那样的柔和、迷离，那荷塘是那么的幽静、神秘。

    读完一段，该剖析课文了，先生慈和的目光巡视着每一个人，用徐缓、深沉而略带磁性的语调，抽丝剥茧般，耐心地引领我们去思考：文中的“我”为什么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在这优美的文字后面，我们为什么既能感受到那种淡淡的，不能与人言说的苦闷、彷徨和寂寞，又能感受到那透过暗夜的一抹亮色，感受到作者内心深处的一丝喜悦与希望？为什么又想到《采莲赋》和《西洲曲》，进而又惦着江南了……我紧盯着先生的目光，用心捕捉着先生所说的每一句话，生怕漏掉一个字。虽然没有举手发言，但我相信先生是读懂了我的目光了，先生的目光是那样的关怀、慈和，充满了鼓励和赞许，看着先生洗得有些发白、上面打了几个补丁、且有些宽大而不合体的普通衣着，和透着孤傲的清瘦面容，我突然觉得有些真幻恍惚，以为朱自清先生亲临了。。

    和先生熟悉了，也就知道先生授课，从不照本宣科，总是出口成诵，旁征博引，典章佳句，信口拈来，评史论事，入木三分，抒情状物，绘声绘色。有时，讲课过程中引用稍长一些的语段，先生会声情并茂地朗读，稍短一些的，就会边读边写，抄写在黑板的一角，我将先生要求我们在课后读一读、记一记的诗词歌赋，查找抄写在一个个本子上，日积月累，竟然成了厚厚的一摞，有时抽空读一读，感受到精神上从未有过的满意和富足。

    因为喜爱先生的课，我也就经常找各种借口去向先生讨教问题，听先生说说话，就成了每天最幸福而有无穷意义的事。在我的印象中，我每次去找先生，先生都没有闲着。最多的时候，先生是在读书。先生读书，很多时候是大声地朗读，像播音员一样，一字一句，读得很认真，有些语句反复好几遍，不断地矫正发音。有时读报，有时读古文观止一类，有时也读我们课本中的课文。

    先生也常练习毛笔字。我初入校时，先生就在临摹大楷的字帖，门上，墙上，玻璃窗上都贴着先生练习过的废纸。那窗户有破洞，冬天的冷风会灌进屋内，先生就用写满毛笔字的废纸糊窗户了，屋子的一角也堆满了练字过后的废纸，弄得满屋子都是墨汁的臭味。当时，先生的字可写得一点都不好看！但等三年后我高中毕业时，先生的字就写得相当好了，先生给我赠送了一套六扇屏的中楷条幅，至今挂在我办公室的墙上，看过的老师，都说字写得很好！当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先生的书法作品，在静宁就已经很有名望了，很多人以拥有先生的书法作品为荣。

    三十载恍如一梦，这么多年过去了，先生的慈眉善目，宛然眼前；先生说过的好多话，仿佛还回响在我的耳边，一直鼓励着我，警醒着我。我今天能够忝为人师，无愧于三尺讲台，实在是感谢先生啊，如果不是先生，怎么会有我的今天呢？明月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