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腊月雪事
寒冬数九的日子,庄稼人期盼着一场场雪的降临,“冬雪如毛毡,越下心越宽”,下一场大雪,就是乡村的一次盛典。
浸入腊月,下了两场大雪,雪虽不大,但远山、田野、村落、草垛、农舍、院落都变得苍苍莽莽。树枝上、矮矮的土墙头上,都堆上了雪花,它们是那么的别致、松软,似乎一声呐喊它们就会掸落下来。看着这即盼而至的雪,在庄稼人心里慰藉和盼头。
雪停了,男人们拿上扫帚铁锨,清扫自家房顶上的积雪。雪后,是孩子们畅开嬉戏玩耍的时候。他们在空闲的打麦场上,扫出一小块地皮,支起了一个蒲篮,想诱捕几只麻雀,过路的刘大爷看见了,就说:“你们老师不是讲过‘要珍惜每一个生命’吗?”孩子们灰灰地收起捕鸟工具。但他们不会为此善罢甘休,很快就在场边上堆起了一个雪人,雪人的鼻子是缠了红色塑料袋的一截木棒,眼眶里镶了两个洋芋蛋,嘴角里叼了一根木棍“香烟”,头上戴着一顶破草帽,粗犷中透出一股神气,之后,便是肆无忌惮的欢呼雀跃。乡村,本是雪的圣地,雪后的打麦场就是孩子们的王国,他们谁会愿意在童年无忌和雪的圣洁间留下一段不快的阴霾呢?
太阳升起来了,女人们在村口挑选一处背风向阳的地方,或是在自己的家门前,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纳鞋底、做针线,间或说两句彼此的笑话,被说者,也许会羞红了脸,要么就是你撕我扯的嘻斗。忙了一年,积累下来的闲话,在这时候说出来,更加显示了她们间的亲密和欢乐。
男人们扫完屋顶的积雪后,中老年人在屋里,煮出一盏盏罐罐茶,慢慢品味,这浓酽的茶水,就好似自己的人生——有苦涩,也有清甜,回味无群。年轻人,凑在一起,菜不讲究,醋熘洋芋丝,酸菜粉条即可;但酒要管够,白酒、啤酒同时上,吆五喝六,各显所能,无忧无虑,不拼出个高低上下,绝不罢休。
羊群出圈了,它们被羊倌赶到向阳的山坡上,芨芨草和蒿草,在雪地里挺着茎秆,在风中摇曳,吸引得馋嘴的羊儿你追我赶,它们知道茎秆下必定有黄叶和干草。大多数的羊,则循着田埂和蛛网似的羊肠小径寻觅荒草。这时候的牛和驴、马是不出圈的。驴、马拴在圈外的亮槽上,主人在槽里装上铡碎了的麦草,让它们咀嚼;老实的黄牛,吃了包谷秆后,便会卧在地上,把胃里的食物重新反刍上来,慢慢地咀嚼。喂饱细食的大肥猪,躺在猪圈里,哼哼唧唧。一只母鸡,下了一颗鸡蛋,“咯哒哒”地跑出窝来,向主人报喜,公鸡听见了,急忙跑过来,谄媚地披下一只翅膀,围着母鸡画了半个圆……
腊月的乡村,是一支幸福的歌谣,纷飞的雪花,就像音符,在通往春天的路上,一曲悠扬,一曲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