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结婚
看到一篇关于冀南农村青年婚恋的调查新闻，心里很不是滋味，感到心酸，也很心痛，我们的农村小伙儿真的很不容易，我们的农村父母更不容易。
一
故事中的事情发生在冀南，我的家在故事中的曲周县，其中一个很普通的农村的农民家庭。去年年底跟今年年初在家过年的时候家里谈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结婚的事情，娘说今年结婚大涨价，村儿里最高价格达到了十八万多，这十八万多就是女方父母的要价，应当就是彩礼了，我说怎么到了这种地步，娘说今年咱村儿闺女少得很，小伙子太多了，抢都抢不着，去年还是一万多两万，今年就涨到了十万，就是真有十多万还不一定娶得到媳妇，很多小伙儿家里条件都还不错，旁边几个村也是这样。
姑娘的减少使得彩礼一下子多了起来，当然这只是表明的涨价，除此之外家里要有新建的房子，现在新兴的二层小楼要有，小伙子要相得中，还有重要的一点便是公婆要年轻，软件硬件都要全面，媳妇儿才能来，且不说新媳妇儿长得怎么样，家庭怎么样，会不会做家务等，于是编出来一句顺口溜“房子要时兴，小伙要相中，公婆要年轻”，这成了基本的要求。媳妇儿能进家门，才是硬道理。
今天的农村小伙儿娶个媳妇儿，要花多少钱，我问娘，娘说盖个二层新房子要二十万，有辆车要五六万，结婚要十万，彩礼要十多万，加起来差不多五十万。这个数字对于一般的农民家庭来说，并不容易承受，甚至比较沉重，因为很多农民他们主要是依靠几亩地维持生计。在我家这边，一个人两亩地左右，村里边大多种小麦玉米或者棉花，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一年到头一亩地也就一千多块钱，即便家里有十亩地，一年才能收获一万多块，实在说不上多。
二
这两年开始开始时兴建二层小楼，原来的大堂屋上下撇成了两层，这样做有时也不是为了增加住房面积，现在的一家子家里都有足够的房子可住，即便宅基地比较小，住的面积是不少的，农村的大堂屋面积是很大的，很宽敞，中间三间也只放几个柜子，一张桌子，放个电车摩托什么的，空间是有余的。
而二层楼房之所以要建的原因往往是因为有哪一户先建了二层娶了媳妇，于是后面的人纷纷效仿，不肯落后，因为娶媳妇是要紧的事情，耽搁不得，房子建好了，不住的地方往往空起来，即便这样，也要建二层，因为人人都不能落后。伴随而来的还时兴买车了，尽管一辆新车走在农村的小街道上霸占一大半路，在胡同里左转右拐，不免路过街边垃圾堆，不免在泥水坑里趟过，有些不搭调的感觉，但这两年“两头尖”的车还是风风火火进村儿里了，大有不可抵挡之势。
一如几年前电脑成为结婚必不可少的“家具”一样，某一家小伙子结婚买了一台电脑，随后结婚的也都要添置电脑，至于电脑的实在用处，却不能高估，大部分带到家里网线也不搭，往往成了摆设，一方面在家里上网并没有跟工作联系，农村人对于电脑也只了解基本常识而已，甚至不会用，另一方面上网要收费，这不实惠。
相对电脑来说，面包车的命运稍好一些，但即便面包车小轿车进了家门，却难能成为最常用的代步工具，大多逢年过节才开出来，若是干农活下地，最实用的也就是一辆电动自行车或者三轮车而已，总不能带着农具进轿车吧？除了新的东西的添置外，像电动车摩托车这些冰箱什么的还是要的，表面看起来房子豪华气派，家具很是全面，还有车开，很可比得上富裕了，但是表面繁华的背后往往掩藏着负债累累。宁愿负债，宁愿吃穿上节省，宁愿干更多的活，出更多的汗也要这看得见的“小康”！
村儿里的年轻人这几年基本上都出去找工作了，初中毕了业，就进城了，一干就是好几年，到了结婚年纪，就回来，媒人走街串巷，哪家的闺女小伙子到年龄了，消息灵通得很，媒人年底是很忙的，男家女家联系不断，为了成一门亲事，往往跑不少腿儿，但是他们愿意，因为这就算是“生意”。
尽管年轻人都是从城里回来的，大世面也见过，至于谈恋爱也知道怎么回事，穿着上也往往看起来没那么“土”，但是一回家，大家基本都逃不了传统的说媒娶亲，村儿里边结婚都是这样经媒人介绍的，娘说他们那会儿父母相女婿，相中了就定，尽管没有感情基础，他们那时候到现在离婚的不多，现在的年轻人当然也是说媒，但是跟原来已经大不一样了，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姑娘要见好多小伙子，一天见面好几个的不在少数，往往凭着“感觉”，有感觉再谈条件，当然门当户对是要的，觉着合适了，就准备订婚的事了，从订婚到结婚时间也太长，也是怕夜长梦多，中间说不定啥时候聊天一句话没说对就没戏了，另外彩礼的事情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然后就准备结婚的事情，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新家”已经建好的基础上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一两年内几十万元就像洪水一样从家里流走了。
我们都说钱买不来爱情，钱是王八蛋，感情不能用钱来衡量什么的，在农村儿里边，钱便是不得不提，不得不在乎，不得不跟爱情婚姻扯上关系的东西，钱往往成为结婚最大的障碍，没有这个东西是办不成事情的，加上今年彩礼涨价，追求豪华，不管对于农民工一代还是农民工二代来说都是不能承受的生活之重，五十万元有点像天文数字，一个种十亩地的家庭要积蓄四五十年，一个初中毕业进城打工的农村小伙要挣至十多年。在我家这边儿农村虽然家庭表面都是很富裕的样子，但是家里有两三个小子的都要省吃俭用，攒钱以备将来结婚之用，小孩子结了婚，头几年要把结婚时候欠的债还清，然后就该给下一代储蓄了，这就是生活的动力！
三
不上学的年轻人不管姑娘小伙都进城打工，小伙儿能干的到工地干活，有些干水电的，姑娘有到电子厂的，进城的经历让他们能说得一口普通话，渐渐受到城市的同化，开阔了眼界，挣了钱能够自己买些东西，从贫穷的农村到了繁华的城市，这种生活上的落差与对比，让他们有在城市生活的欲望，但是这往往是不现实的，各方面的限制使得他们在城市中当被做廉价劳动力来促进城市的发展，拿了一份在他们看来也许不错的工资，把更多的利润留给了城市，但这种牺牲他们也心甘情愿。城市的浮华，浮躁与功利，这些东西渐渐渗入他们的意识，成为他们的所谓的理想的生活，但是在城市扎根的希望并不是值得期待的。
他们大多依然逃脱不了回到农村结婚生子的命运，当他们带着包，带着农村人的质朴与实在前往城市，年底穿着时髦的衣服，带着城市里的消费品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们了，他们在消费自己的劳动成果，他们挣来的钱是要结婚用的，尤其是小伙子，作为将来家里的顶梁柱，挣钱是一件要紧的事情，而对于姑娘们来说，传统的农村生活，世世代代种地的传统早已经不能适应她们的追求，因为她们进了城有了视野，知道生活质量是个什么东西，钱都是用来干啥的。
但是农村究竟有局限，于是大城市的浮躁与功利，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在她们回到农村之后异化了，她们以为房子建得豪华了，有了电冰箱，有了电脑，有了轿车，有了三金，婚姻就完美了，生活就美好了，原来钱可以干这么多实际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农村有这些东西同样可以像城市一样。可是这里究竟是农村，不是城市，城市里电脑的键盘是每天都要敲的，那是工作，轿车上班是要开的。过于追求表面的繁荣，可这繁荣就像一个气泡，只能看到他表面各种的颜色，里面不过是空气而已。
彩礼是个怎样的东西，今年这样涨价，重要的原因就是闺女太少了，小伙子太多，这实际上也怨不得姑娘们，毕竟父母们太担心抱不着孙子了，怕儿子过了年纪不好找对象了，在我们这里小伙子十九岁到二十一岁就找媳妇儿了，到了二十二三茬就硬了，换句话说过了年龄了，这个时候不结婚便被人怀疑是不是有原因的，所以父母即使家里钱很紧张还是希望早点儿抱孙子，钱没有可以借，结婚了可以还，欠多少债自己个儿清楚，别人不知道，但是没媳妇儿是大家都看得着的。
所以姑娘少了，为了娶上媳妇儿，提高价钱就成了可以商量的事情。这个现实又不得不推到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计划生育，当时生二胎是要罚款的，娘说因我和二姐罚款两千五百块，所以那时候生前检查，如果是儿子就生，闺女不想要的话干脆不要了，虽然在我们村儿跟我同时的独生子女很少，但是还是导致了男孩女孩比例失衡的问题。农村父母不生男孩很少罢休的，家里的男孩是要延续香火的，祖祖辈辈受着传统观念的支配，难能就改变，即便到了今天，到了如今的农民工二代，还是很想要一个儿子，一是防老，二是延续香火，不能断了，男女平等这种观念要植入农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结婚在农村是一件大喜事，同时也是父母们最在意也最纠结的心事，传统渐渐被现代化吞噬者，一点一点，可是挣钱的步子赶不上消费的步子了，小伙儿还得加把劲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