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

尽管是晚秋，秋，依然是丰硕的；只有冬，才能给人以凋美。这样的季节给予的美，美得会让人怅然，让人失落，又会给人以一段光阴过后的希望。

小雪已过去好几天了，冬天的迹象并无张扬。在我的印象里，我期待已久的雪花，总会如约而至的，多半会在静静的午夜，悄然而至。早上推门，眼前便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了。今年则不然，那期待的雪花姗姗来迟，我的心绪添加了一丝失落和躁动。我在想：如果说如约而至是一种幸福的话，那么，有约未至大约就是一种牵挂了。

凋美，在北方，是最为显现的。无论多么顽强的叶子，被一场又一场的北风摇晃着，漫卷着，多半会不知所措，随风飘零。初冬的小径上，散落着厚厚的叶子，让你不忍心随意踩踏。田野，那样的空旷，那样的寂寥，除了偶尔可见的一株野菊，没有一丝绿意了。季节，就是这样，既有春之勃发，夏之葱郁，也有秋之凄冷，亦必将有冬之凋美。我心也是。

客厅的光线有些暗，我把2002年的那些稿子的清样拿到靠近阳台的小客厅，沐浴着暖阳，默默的为流年的文字润色。一旁的吊兰依然的生机，不断抽出嫩芽。那杜鹃，竟怒然绽放，花儿红白相间。那巴西木也许因为季节的反差和室内的温暖，越发的茂盛。我闭上眼睛小息，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这些花儿，与那些旷野的植物们相比，又是何等的幸运啊。其实，这些花儿也该和其它植物一样，去感知风霜雪雨的洗礼，让自己的灵魂参与时光的轮回。这是一种人为的变故，这种变故对于更多的生命又是一种何等的不公平啊。这种不公，让我想到许多：我的文字并不精彩，甚至拙劣，因为编辑的偏爱，竟然能屡屡发表。那些我曾经阅读过如此精彩的文字竟然会被投入纸篓，一如两种植物的命运。

许多生命步入冬的门槛，便开始了生命蜕变，默默的置身于轮回的路上。也有一些生命开始养精蓄锐，等待来年的跃动。人们的户外活动也少了许多，寻得一室来遮风避寒，安度寒冬。人们透过冬日的那一扇窗子，看到了苍穹的轮回，也看到了心田的轮廓。一年的得失已经定型，收成多寡，心境苦乐，道路平坎，乃至于自身状况，一圈年轮默默的承载而不遗漏丝毫。古人常说“秋后算账”，自有道理，万事万物于此时败落，所有的恩怨情仇在此时找到了出口。

每每的冬日，人们蜷缩在温暖的室内，然而，思想并不会受到狭小空间的限制，仍可以信马由缰海阔天空。透过那一扇不大的冬窗，去领略银装素裹的世界。苍穹虽然空旷，却不胜凋美。经不住霜冻的草木倒伏了一度盛大的身躯，喧闹了一季的时段也渐次静默了。就在这个冬日的午后，我从急速行驶的车窗里看到了连绵起伏的山脉，看到了默默矗立的树干，看到了惊恐奔跑的野兔，亦看到了它前方的荒草和背后的雄鹰。一处枯流残垣，让我感到了历史的沉重和未来的轻松。一个轮回让我感知了浮躁的浅薄和淡然的庄重；一场你追我逐的游戏，逼迫自己去探求它的缘由、过程和结局。一次凋美和静默让我更加醒悟了人生的短暂和不易。

人生的初冬，虽然彰显着凋美，又毕竟是秋日积淀最丰厚的时段，他淡定而智慧，从容而奋发。此季，你拥有清澈而明媚的心窗，足以说明活力尚在挥发。你拥有孤独黯淡的心窗，大约褪淡了浓重的生命色彩。你拥有安然静谧的心窗，就会静观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荣辱不惊了。但是，无论你如何陶醉于这个季节的凋美，一定要时时打开一扇心窗，让你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能够随时眺望外面的精彩，汲取苍穹给予灵魂的滋养。让那一份凋美在春日里蜕变为华美，在来年的冬日演绎为静默。这大概就是凋美的延续和升华。

瞬间，太阳悠然栖落于楼群，光线暗了。那润色过的文字和晚霞融为一体，蕴含着流年的影像，浸润着默然的心绪。我知道何为凋美，也在试着享受凋美之愉悦：在这流淌着凋美的冬日，我依旧过着平淡如水，没有大悲大喜的日子。不为偶尔所得而惊喜，也不为偶尔所失而遗憾。因为一切都是荣与枯的更替，盛与衰的转换，生与灭的交接，福与祸的轮回。

大地沉睡，万物冬眠。我会在辽阔的心田，默默的播种，辛勤的耕耘，去迎接那个由凋美派生出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