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宁县:苦等救护车不到 一妇女家中死亡

19.08.2014  14:49

对于很多人来说,120急救电话往往是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但在甘肃宁县农民王亚平生命垂危的紧要关头,家人几次拨打县急救中心120都没有打通。而最终通过庆阳市120平台转接后,一家人苦等近一个小时,直到她离开人世,也没有见到救护车。

打不通的120

刘玉峰至今清楚地记得6月28日晚上发生的一切。这天晚上将近8点时,他的妻子王亚平突发哮喘后昏厥。刘玉峰说,妻子有哮喘病史,所以家里有常用药。但当天发作得很厉害,吸了两次药都没起作用。

刘玉峰和妻子在县城通往高速公路的路边上开了一家农用物资商店,一家人平时就住在店里。妻子当天就是在那里发的病。

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的刘玉峰有些慌了,赶快让女儿去叫大夫。有着50年行医经验的医生李志贤的诊所离刘玉峰家就隔着几间铺面。他到达后看到病人情况危急,就建议家属赶快拨打120,将病人送往医院救治。

那是刘玉峰生平第一次拨打120。他当时很紧张,但没想到电话接通后一直是电脑的声音。“当时电话中一直都是电脑的声音,说这是宁县120,但是没有人接,响了一阵就挂断了。后来再打几次,就说这是骚扰电话,让换部电话再打。我连着打了好次都是这样。让女儿用我媳妇的电话打120也是一直都打不通。”刘玉峰说。

在场的大夫李志贤证实了刘玉峰的说法。120一直没打通,病人的情况又越来越危急。李志贤看到王亚平生命体征很弱了,考虑到当地的习俗,就建议家属把她送回老家。

等不来的救护车

刘玉峰的老家距离他的铺面不远。农用车一路颠簸到家后,家里人发现王亚平还有呼吸,就又开始向急救中心求救。

这次打120的是刘玉峰的大姐,她打了两次都只是电脑接通的声音。她急中生智,加了当地的区号,拨打了0934120,向庆阳市的急救中心求救。很快,电话就被接起了,工作人员告诉家属,他们会让宁县急救中心和机主联系。

将近8分钟后,刘玉峰的大姐接到了宁县120的电话,询问他们具体位置。“坳刘路口向南水泥路拐上来”刘玉峰至今清楚地记得姐姐是这么说的。

当天宁县120急救中心的值班医生是闫瑛。根据县卫生局提供的通话记录和事件后对当事人的询问记录。闫瑛在接到市120的电话后,按照他们提供的电话号码联系了病人家属,得知病人所在的位置后联系了距离更近一些的宁县中医院,让他们派车去救人。

县中医院当晚的值班院长张世杰接到电话后又通知了该院救护车的司机尚全新。已经回到家中的尚全新接到电话后出发往医院走。“打电话时我在路上,不方便记录,所以我没要病人家属的手机号。”尚全新说。

到医院后,尚全新就开着救护车和急救科医生詹宗文一起出发了。从中医院到坳刘路口的公路路况很好。记者在不熟悉路线的情况下专门驾车走了一遍,大约需要8分钟。熟悉路线的人,应该更快就可以到达。但尚全新的车在出发后并没有很快达到刘玉峰的家,而是一直开到了距离坳刘路口大约5公里,属于另一个村的袁马。

在袁马,没有发现病人的尚全新和车上的医生詹宗文又各自再联系了闫瑛和张世杰,再次询问病人地址。

至于为什么开过了这么远。尚全新的解释是,在路口没有看到人拦车,所以就一路开过去了。但是记者致电当时的值班院长张世杰,他肯定地说,接到120平台值班医生闫瑛电话时说的病人地址就是到袁马。

救护车上的两个人一直没有直接联系病人。刘玉峰的大姐回忆,当天她一共接到了3个宁县急救中心的电话。第一个是在派车前问她具体位置的。后面两个都是问她病人情况怎么样。

后面一直没提找不到地方的事,只是问病人情况怎么样。打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我弟媳妇刚刚咽气,我就特别生气,说人都走了,你们还问怎么样有什么用。”她说。

尚全新回忆说,在他打电话再次询问具体位置之后,闫瑛打来电话说病人走了,通知他们返回,“我们就返回了。”尚全新说。

而此时,45岁的王亚平,3个孩子的母亲刚刚结束了她生命最后的挣扎。她最小的孩子今年只有6岁。

打了一遍120就被拉黑

在宁县,120打不通似乎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刘玉峰反映当天电话打不通之后,记者为了验证他的话,也拨打了120。打通后,接电话的女声有些不耐烦地“”了两声,不到10秒,电话就被挂断了。

而之后,记者又拨打了3次,都是系统提示:“请遵守社会公德,不要随意拨打120电话,请换部电话再试”,之后就自动挂断了。也就是说,记者的电话被拉黑了。

之后不久,在急救中心,记者见到了当天的值班医生豆小帆。在系统上,记者看到了自己打120的记录。只有一次有通话记录,之后的3次都被标记为“骚扰呼入”。

为什么打进去一次电话几秒钟内不说话就被拉黑呢?工作人员一开始告诉记者这是系统自动设置的,而系统是省上统一采购的。但是记者借来豆小帆的电话拨打了120,同样是接通后没有说话被挂断。但之后还是可以拨打成功。

在记者的追问下,豆小帆熟练地向我们演示了如何将一个电话号码列为骚扰电话的方法。豆小帆告诉记者,他们每天都会接到特很多骚扰电话,很多是打通不说话的,所以记者的电话也就被“一视同仁”为骚扰电话了。

记者随后又询问了负责维护该急救平台的安科公司的工作人员。他告诉记者,目前的平台确实可以人工将一个电话拉黑,拉黑之后这个电话要15分钟之后才能再次打入120。而其实,平台工作人员在拉黑电话上的权限还不止这15分钟。“如果认定为是骚扰电话,还可以将某些电话永久拉黑。”该工作人员说。

那如果求救人太紧张或者因为其他原因一时间说不出话呢?”记者问。豆小帆的解释时,求救电话一般里面声音会比较乱,她们可以根据这个判断。但稍有急救常识的人都知道,现实中病人求救的情况未必简单如此。

急救信息传达环节太多

记者注意到,即便不算刘玉峰之前那几个没有打通的电话。根据通话记录,从刘玉峰大姐打通庆阳市120到他们最后一次接到县急救中心的电话,时间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之久,且最终救护车也没有到达。

早在2007年甘肃省卫生厅就已下发了《甘肃省紧急医疗救援机构管理办法》。其中规定:城市郊区、农村等地区平均急救服务半径8—10公里、平均急救反应时间(接听呼救电话到急救车出发时间)3—5分钟、平均急救反应间期(接听呼救电话到急救车到达现场时间)15—20分钟。

而在6月28日晚上,为何在一个交通相对便利的地方急救服务的反应时间和反应间期都超过了规定的时间?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信息传达环节太多是一个重要原因。

一个急救电话通过庆阳市的120转给县急救中心,又通过了中医院、中医院值班院长,最终才到了急救车司机处。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全部都是口头传播信息,这不但导致信息传达容易出错,也是后来需要重复联系以致时间延误的直接原因。

未见实效的整改

在宁县卫生局,记者看到了一份落款时间为7月11日的《宁县卫生局关于刘玉峰投诉120事件调查处理情况的报告》,还看到了对事件当事人闫瑛、尚全新等的询问笔录。

刘玉峰告诉记者,处理完爱人的后事,他们一家觉得妻子的死120有责任,就到县上的信访办反映了情况。记者看到的这份报告就是在刘玉峰通过信访反映情况后做的。

既然此事早已进行过调查,且以形成书面处理意见文件,为何刘玉峰还要不断反映问题?

他告诉记者,事件处理的结果,他根本不知道。卫生局只是后来有一天告诉他说120没有责任,从来没有人给他们道歉过,涉事的120值班医生、司机等人他们也一个都没有见过,至于处理意见中所说的“闫瑛在医院职工大会上公开检讨”等他们当然更没有可能看到。

记者注意到,整改意见第一条就是要对120服务平台进行整改。但如上文所述,处理意见形成后时隔一个多月,当记者采访时,还是亲眼所见了120无法打通、服务人员责任心不强等等一系列按理说早已整改完毕的问题。

我们一直没有去闹事,也不想去闹事,我们曾提出过要求赔偿,包括去信访和找媒体投诉,但其实都只是想要个说法。这事怎么就能说和120一点关系没有呢?”采访中,刘玉峰说。(记者 郭颂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