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感动】风雪四十载 耿耿守站人 ——记甘肃农业大学天祝高山草原试验站站长徐长林
甘肃农业大学天祝高山草原试验站,位于青藏高原东缘的天祝藏族自治县抓喜秀龙乡。平均海拔3200米,年平均气温—3℃,全年无霜期只有短暂的一个月,六月份还会结冰。1954年,我校教师、我国草业科学的奠基人之一、现代草业科学的开拓者任继周院士选址这里,建立起全国首个高山草原定位试验站。半个多世纪以来,试验站培养造就了一大批英才,为创造我国草业科学的煌煌大业做出了独特贡献。
从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到两鬓斑白的老人,从跳出“农门”读大学到回归家乡做站长,他在风雪苦寒的高原坚守了三十八年,把青春、智慧与热情都献给了草原、师生和牧民。
他先后陪伴3000余名学子在这里实验实习,也曾发表100多篇论文,取得多项专利,他以最接地气的方式,诠释了扎根大地、潜心研究、辛勤育人的价值。
他是草业学子心中的“贴心老阿爸”;他是牧民眼中的草原“格西”(教授)和“曼巴”(医生);他是我国首个高山草原试验站几十年来充分发挥教学科研作用的主心骨。
他就是甘肃农业大学天祝高山草原试验站站长徐长林。
草原的儿子又回到了家乡
初见徐长林,他身上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军大衣,脚上是一双黑色的高腰雨鞋。徐长林说,“这件大衣已带给我二十多年的温暖。一年365天,天天都离不开它。即便是夏天,也会在傍晚出门的时候披上它。”
徐长林出生在天祝县打柴沟镇下河东村,家中兄弟姐妹六人,他是老二。他上大学那会儿,全村也不到百户人家,每户都是土坯房。
1975年8月的一天,村里的大队文书来到家中,带来了全家人期盼已久的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刻,全家人都难掩内心的喜悦。徐长林对此记忆犹新。
大字不识几个的父亲,把徐长林叫到身旁,让徐长林把通知书上的内容读给他听。“长林啊,你要去城里上大学,你是咱村走出去的第一个大学生。千万要把信收好,不要弄丢。”第二天,徐长林的母亲,从家中仅有的一点积蓄中匀出了些钱,来到县城的布料店。母亲几乎把所有的布料都摸了一遍,才选中了那款尼龙条纹的灰色布匹。她决定,要亲手给儿子缝一条裤子。
徐长林被甘肃农业大学草原系录取的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在回来的路上,母亲不时地被乡亲们拽住,絮叨上半天。可此时的母亲,不大想听太多羡慕儿子的话。她只想加快脚步,早点回到家中。因为,没有谁比母亲更清楚,为了能上大学,儿子克服了重重困难。每次去上学,她带给儿子的,就只有那又黑又硬的青稞面馒头。
“母亲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在昏暗的灯光下,近一下远一下,一针一线地缝。”说到这,徐长林的眼睛有些湿润。“娃儿,咱们是农民,不要跟别人攀比,要想让人瞧得起,就要下力气学习。”这是徐长林上大学时,母亲对他的叮嘱。
上大学后,“小不点”是同学对徐长林的基本印象。“全班37人中,就属徐长林的年龄小、个头小,叫他小不点,可谓名副其实。”
1975年9月至1978年1月,徐长林在甘肃农业大学度过了自己的大学时光。念大学时,他的成绩并不算优秀。但在老师们看来,徐长林是一个肯问、肯学、肯钻研,能吃苦、能坚持到最后的人。
徐长林喜欢看电影,特别是讲述抗战时期英雄故事的电影。身边的同学大都会在周末看场电影,而徐长林一次也没看过,因为他不想多花钱。按照当时的政策,大学生国家每个月都会发补助。节衣缩食下来的钱,徐长林都会每月固定的寄给父亲,以贴补家用。
1977年10月,徐长林和他的同学们被安排在天祝高山草原试验站,参加毕业实习。当时,一个大轿子车,坐满了同学,一路欢歌笑语。尽管来之前,大家都做好了抵御严寒的准备。可脚一迈出车门,凛冽的寒风让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徐长林眼前的这片草原,人烟稀少,草坡一个挨着一个,在群山环抱中显得有些荒凉。草原上的植被以旱生耐寒禾本科丛生草为主,看不到一株树,不远处的草场一片枯黄。向远处眺望,周边全是海拔超过4000米的雪山。其中,有一座雪山格外显眼,它的山峰直插云霄,顶端积雪常年不化。雪山的名字叫“马牙”,因为它形似马牙。古人有诗云:“马齿天成银作骨,龙鳞日积玉为胎”。在雪山的脚下,金强河潺湲淌过。
王钦是草原站的第二任站长,也是徐长林实习期间的带队老师。王钦有一台手扶拖拉机,那是试验站去往县城的唯一交通工具,也是同学们基本生活用品运输的保障。
年代久了,拖拉机发动起来比较吃力。徐长林看到后,每次都会主动接过站长手中的摇把,去帮助王钦发动机器。很快,憨厚老实、心细勤快的徐长林得到了王钦站长的赏识。
在一个静谧的傍晚,王钦特意找来徐长林聊天。“小徐,我们站上需要你这样出色的小伙子,你要是肯留下来,我就去找领导。”
徐长林没有多想,便答应了。“我是草原的儿子,草原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于是,徐长林的实习时间,结束的比其他同学要晚一些。他留在站上,协助王钦干完了当年样本数据的录入工作。
当初的徐长林怎么也没想到,他以后的人生就属于这片草原了。
一座站,一片心,一生情
天祝草原站属大陆性高原气候,这里高寒冷凉,昼夜温差大,紫外线强烈。当地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春天生活在雨雪中,夏天生活在雷电中,秋天生活在云雾中,冬天生活在严寒中。”
刚工作那会儿,徐长林的宿舍透风漏雨,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坐在火炉前的徐长林,热着胸膛,冻着后背。生活用水是他用扁担从两公里开外的金强河挑来的,挑水走的是羊肠小道,加之海拔高、空气稀薄、含氧量低,每次他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晚上睡觉,徐长林盖着两床被子,但还是难抵风雪的奇寒。早上起来,水桶里的水全变成了冰块。
有一段路,徐长林从1978年工作以后的二十年间,每年大约要走上十几次。路途的艰辛与危险,常人望而却步。徐长林这样描述,“冬天一身雪,夏天一身泥。被烟熏成黑娃娃,老婆孩子认不得。”
那时,站上的所有补给都要去县城购买。交通闭塞,徐长林只能翻山越岭,徒步五十余公里。回来的时候,压在身上的沉重物品,逼着徐长林到离县城三公里的安远火车站扒火车。内燃机牵引的火车,冒着滚滚浓烟。一路轰鸣,全部是上坡路段,途中要穿越三个隧道,徐长林被煤烟呛得喘不过气。冰冷的火车皮,冻得他手脚发紫。从火车上下来,他还要走上两公里坑洼不平的路,才能到达草原站。
对于徐长林来说,这条路还不算最苦的,最苦的是他内心的孤独。在结婚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徐长林都是独自一人生活在站上。200余亩的试验站,他每天至少要查看上三遍。草原的夜晚静得可怕,除了风声,偶尔还会听到狼嚎声。好多次,徐长林都想大声地哭出来。这样的工作与当初父母家人和乡亲的期盼,相差甚远。
草原站在八十年代初的时候,还有9名职工。但面对艰苦的条件,职工们先后都离开了,只留下了徐长林和一名刘姓职工。此后,学校也想方设法,陆续给站上分配了几名毕业生,但没过多久,都相继离开了。
1980年,徐长林娶了当地藏族姑娘张延萍为妻。从此,他在试验站有了自己真正的家。随着两个孩子的相继出生,他的孤独才日渐少了一些。
徐长林把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留给了草原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草原站将最初的铁丝网换成了土围墙,但由于融冻作用和夏季的集中降雨,围墙经常倒塌。一次又一次,都是徐长林亲自拉土和泥修补缺口。2003年,在徐长林的多方奔走下,学校划拨了经费,先后重建了砖混围墙,翻新了站上的教室、实验室、学生宿舍,并新修了一条水泥路。现在,站上可容纳近三百人同时进站开展教学科研活动。试验站旧貌换新颜,徐长林的心里也乐开了花。
草原站环境恶劣,长期居住会患上一些疾病。2006年4月,徐长林和平日一样,早上七点钟起床,生炉子,喂狗,拉水,打扫试验站卫生,然后带上采集杖、采集箱去样地工作。出门的时候,徐长林特意用军大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这段时间以来,他的腰一直不舒服,有时会痛得让他直不起身来。可是,一位老师的课题处在攻关的关键时间,需要徐长林提供的样地数据。
离开站没多久,徐长林就感到一阵剧痛,痛得让他瘫倒在地上,头上的汗水一颗颗地往下落。随后,他被附近的乡亲送进了医院,确诊为“化脓性脊椎炎”,需要手术治疗。大夫说,“因为风寒、潮湿的侵袭,影响了局部血液循环,加速了组织的变性。”
躺在病床上的徐长林,一心牵挂着草原站,这让他坐立不安。本来应该花时间好好养病,而他却赶在7月份学生实习前,回到了草原站。对于徐长林的操劳,妻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贤惠的妻子有时候实在忍不住会埋怨几句,劝他躺下好好休息。徐长林嘴上是答应了,可还没躺下来就又开始忙活了起来。
除了病床,徐长林离开草原站最久的日子,就要算去马来西亚做访问学者了。一个月的日子,徐长林每晚都躺在宾馆松软的床上,没了草原的风声和熟悉的狗吠声,他反而不习惯,感觉心头空空的,总是睡不着。
徐长林的大儿子,因从小生活在站上,未能及时接种疫苗,得上了“小儿麻痹”。虽几经救治,捡回了一条命,却成了终生残疾。身体上的缺陷,让儿子的学业中途荒废。
马牙雪山上气候多变,在夏天,前一秒还在打雷,顷刻间鹅毛大雪就倾泻而下。八十年代初的一个暑假,有两个同学在山上采集标本的返回途中,迷了路。徐长林带着妻子,寻找到了凌晨两点。当他第二天早上返回试验站的时候,徐长林不满三岁的儿子,因为找不见家人,几乎哭成了“泪人”。说到这,徐长林戛然而止,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对于儿子的愧疚,徐长林的内心一直无法释怀。
近些年,在父亲的鼓励下,儿子克服了巨大困难,拿到了自学本科的文凭。现在,儿子放心不下年迈的父亲,来到草原站,陪着父亲一起留守在站上。
“抓喜秀龙”,藏语的意思是吉祥富饶之沟,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这里的藏民世世代代以放牧为生,受经济薄弱、教育程度低的影响,他们观念落后。有一阵子,附近的藏民会把草原站上的东西,私下拿回家中使用,用完后也不会还回来。
公家的东西缺少了,徐长林急在心里。他明白,藏民们性子豪爽,交朋友以心换心,以心交心,一些小误会是彼此间缺少信任与沟通造成的。徐长林决定挨家挨户去找牧民交心。第一次见面,他用自己的工资买来烟酒,作为礼物。
交谈中,徐长林了解到,藏民们在种植燕麦时遇到了困难。他立刻向自己的同学和老师求助,并与青海省牧科院取得联系,引进了适宜当地种植的燕麦新品种。为了能大面积推广,徐长林在燕麦抽穗期,请当地有经验的老牧民和村长,到试验地里现场观摩,进行比较试验,让他们亲眼见证。
慢慢地,牧民开始信任徐长林了。接受新品种的同时,还在徐长林的带领下,开始尝试混播组合,提高产量,提升饲草品质。
当地牧民送给徐长林两个名字,一个是“徐格西”,一个是“徐曼巴”。藏语的意思是教授和医生。接触时间长了,本是汉族的徐长林也能用藏语和乡亲们进行简单的交流。
高山草原有它的特殊性。因寒冷潮湿,很容易在表面形成絮结层。要想让草地通气、透水,就必须划破絮结层。在徐长林多年的试验和努力下,他成功研制出划破机。不用翻起土块,也不会破坏草原,很好地破解了抑制草地生长的难题,改良了草原。
每年5月,是羔羊骟割的最佳时间。但抓喜秀龙因交通不便,很难请来专业的农技员,这让藏民们很挠头。徐长林通过自学,掌握了骟割羔羊的关键技术。
徐长林每次去牧民家里骟割羔羊,都要走上好几公里路。一路跋涉,常常是雨里来雪里去。帮完忙,乡亲们会盛情挽留徐长林在家中喝茶吃饭,他都拒绝了。在徐长林看来,只要乡亲们觉得他有用,他的心也就踏实了。“出门的时候,乡亲们把我当做亲人,拿出家中的酥油、糌粑、自酿的青稞酒,往我口袋里塞。在藏民的眼里,草原站对他们有贡献,对他们有价值。”
让乡亲们尝到了甜头后,徐长林就趁热打铁。他结合自己的特长,以及长期观察研究的积累,编写了《高寒牧区牧事生产活动规律》《祁连山东段草畜平衡与管理对策》,引导当地牧民开展放牧活动及草原灭鼠等工作。向牧民传授草原合理利用、划区轮牧的优点。帮助牧民掌握禁牧期、科学补饲、正确安排牧事活动等知识,这对恢复当地的草原生态,提升牧民生活质量起到了积极作用。
“快乐其实很简单,能让别人开心,自己便会快乐。”讲到这,徐长林的脸上,油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九十年代初,抓喜秀龙乡的社会风气明显好转了,藏民们喝酒、打牌的现象少了,收入逐年攀升。大家把心思都放在了致富上,争着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草原站也被授予了武威地区“民族大团结先进单位”荣誉称号。
现在,有些课题会选择抓喜秀龙为样本,开展关于藏区畜牧业生产方式、牧民生活状况、草原风情文化的调研。得益于与乡亲们的友好与信任,徐长林会充当向导,带领研究人员上门入户,通过深入调查,获取资料。
任继周院士作为创始人,一直非常关心草原站的建设情况。1993年,徐长林受邀去内蒙古参加国际草地会议,特意带了些草原站的照片,去向任继周先生汇报。得知草原站的规模变大,并取得了可喜成就,任继周先生语重心长地对徐长林说,“你扎根草原,坚韧不拔,为草原站干了许多了不起的事。为了我国‘草业科学’专业的发展,一定要把试验站好好地做下去。”任先生的话,让徐长林感到一股暖流萦绕全身。
科技工作者的追求与气节
作为全国最大的草业科学人才培养基地,甘肃农业大学有着“中国草业黄埔军校”的美誉。天祝高山草原试验站承担了学校大量的科研与教学工作,建站六十年来,全国草业界的众多科学家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
草业学院院长师尚礼教授介绍说,任继周、胡自治等一大批科技工作者,在抓喜秀龙乡成功实践了多种理论,积累了较为系统的草地生态基本情况监测资料。他们以试验站为平台,先后创立了草原和人工草地的综合顺序分类法,提出了高山草原划区轮牧、草原季节畜牧业、草业生态系统与系统耦合、评定草原生产能力的畜产品单位指标系统等科学论断,极大丰富了草业科学的内涵。
“草业学科的发展,需要高水平的顶级专家,也离不开默默无闻的普通教学科研人员,他们打基础、做奉献,同样为学科大厦的构筑发挥了重要作用”,师尚礼说。
条件再艰苦,徐长林也不忘初心。2001年,站上来了位做毕业论文的博士生。慢慢熟悉了以后,博士和徐长林成了无话不谈、能掏心窝聊天的好朋友。在一次采样中,博士对徐长林开玩笑说,“站长真傻,傻到一辈子就愿留守在这荒芜偏僻的地方。”徐长林回答说,“我也算是个科技工作者,科技工作者就要有追求、有气节,待在这天然的试验场,怎么算傻呢?”这句话,让博士的内心滚烫,脸露惭色。
对于发明与创新,“草根”发明家的徐长林认为并不是难事,他已是拥有5项发明专利的“发明达人”,是草业学院的副研究员。徐长林利用草原站优越的试验条件和自己丰富的经验,一丝不苟地开展科研工作。他保持着一项纪录,那就是学校所有围绕草原展开的研究,小到本科生的毕业论文设计,大到国家重大项目和国际合作科研选题,他都是参与者和亲历者,经徐长林参与研究发表的论文达数百篇。徐长林经常告诉别人,“独木不成林”。在发明的道路上,徐长林都是热情主动地为他人提供帮助与支持,这也让他的发明创新之路越走越宽。
在学术界,有些人认为禁牧是保护草原生态的有效途径。但徐长林认为,全年禁牧是对草地资源的严重浪费,会导致草原物种减少,违背了可持续发展的原则。为了证明,徐长林发明了“模拟践踏器”。其实,这个发明很简单,就是将牛羊的蹄子固定在一个可调节大小的鞋上,然后让人穿上它,在草场上进行仿生踩踏。最后,根据体重折合比例进行计算。通过比较,徐长林用实实在在的数据得出结论,合理放牧不仅不会破坏草原生态,还会增加草场肥力。从经验启发到激情创造,再到冷静试验,这就是徐长林的发明路径。
徐长林从来没有中断过饲草料种质资源的搜集工作,目前,他已经收集了94种一年生饲草料品种,为在高寒冷凉地区引种筛选,丰富牧草种质资源做出了巨大贡献。“搞科学研究的,就要像徐长林这样,在生产实践中产生思想的火花,接地气,沉得下身子,才能做大文章。”草业学院党委书记唐致刚说。
徐长林的办公室,摆着一台略显陈旧的电脑。这台电脑,帮助徐长林在科研上做出了好多业绩。徐长林利用闲暇时间,把自己在草原上观察到的现象,以及解决牧民生产中的难题,全都总结成论文。目前,徐长林以一作身份发表了论文十余篇,申报专利5项。此外,他还参与了国家统编教材《草原家畜饲养学》《草原学》《草地农学》等书籍的编写工作。
植物分布图是徐长林多年来,一直未能实现的心愿。他一直想坚持做出来,给师生呈现出一幅完整的植物标本分布图。可是,工程量浩大,没有助手的协助,让徐长林的心愿迟迟未能实现。
徐长林从来没想过得到什么奖励,2009年,他被学校党委授予“优秀共产党员”荣誉称号。徐长林的妻子说,“7月1日,表彰的那天,徐长林紧张得手忙脚乱,一身西装的他站在镜子前照了又照,看了又看,总是觉得不自然。”
“终生难忘的贴心老阿爸”
草原站作为学校重要的教学科研基地,承担了草原、畜牧、兽医专业学生的实践教学工作,为升华课堂所学,培养同学们的实践动手能力,奠定了坚实基础。三十八年来,徐长林春华秋实,经他指导、帮助的学生达3600余名。而这些学生,因为吃住都在站上,半个月下来,对徐长林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
徐长林是认草的活字典。他总结了一套成熟的经验,即“望、闻、尝、切”。望,指用眼睛从形状、大小、色泽上区分;闻,通过嗅觉来鉴定;尝,凭借味觉来辨别;切,依靠触觉来区分。内蒙古大学植物分类学家富向乾教授,每次带领学生来草原站授课时,有着丰富阅历的徐长林都会被同学们公认为“百科全书”。身为站长,徐长林接待了来自二十个国家以及国内科研院所,千余名专家学者来站学习交流。
采购员、保管员、炊事员、维修员,……,这些都是徐长林的职业角色。每次,徐长林都会赶在同学们到来之前,打扫好卫生,铺好床铺,买好食材。温度低的时候,徐长林还会在每间宿舍架好炉子。
初次见面,徐长林会向同学们讲述草原站的辉煌历史,也会与同学们分享自己投身草原的认识与感悟。“我们学习草业科学,就要背负起重大使命,并肩前行,干好我们一生的事业。将草种好,为牧民服务,完成时代寄予我们的厚望。”
学生出站做实验,徐长林都是全程陪护。他在《草原调查与规划》《草原培育学》《草原保护学》《牧草栽培学》等课程上会做系统指导。同时,在采集野生植物和制作标本中,他也为同学们提供了巨大的帮助。据草业学院草坪管理专业2010级的张润霞同学回忆,徐长林真的像一位慈祥的藏族老阿爸。除了在学习上给予同学们指导以外,在生活上更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外出做实验,经常会把鞋子弄湿,而草原上的气候不便将鞋子风干。傍晚,徐站长就把同学们放在窗台上的鞋子,全部拿回自己的屋里,一只一只地拿在火炉旁烘烤。第二天,同学们穿在脚上的鞋子都倍感温暖。”
草业学院2014级硕士生柏玉晶回忆说:“在草原站实习时,宿舍的门坏了,徐站长冒雨花了一个多小时将门修好。”“同学宿舍的灯泡坏了,没有备用灯泡,徐站长就会把自己房间的灯泡拆下来,先拿来让同学们使用。”
徐长林患有高血压,需要服药来抑制血压的升高。忙碌的徐长林,常常忘记吃药。有一次,他与同学们外出采集标本,因未能按时吃药,血压持续升高,使他眩晕得厉害。打那以后,同学们在“阿爸”的手机上设定了闹铃,以提醒徐长林按时服药。“只要闹铃一想,我就会想起和同学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草原上生长着一些灌木植物,这些灌木有青海杜鹃、高山柳、报春花等。每年七八月份,青海杜鹃会盛开出一串串紫色的、白色的小花,整个草原会被它的其貌不扬,渲染成美丽的花毯。当地人把它们叫做“香柴花”。快要离开试验站了,同学们将采集来的“香柴花”扎成花束,亲手献给徐长林。现在,许多校友回母校聚会的时候,很多都会从兰州驱车两个多小时,专程去往草原站,重温当年难忘的岁月。但更重要的是,去草原站看望他们亲爱的徐老师。
每年暑期,学生结束实践的最后一个傍晚,在茫茫草原上,大家都要燃起篝火,扯成圈儿围坐在一起。温暖的篝火驱散了草原夜晚的寒冷,师生们跳起了藏族传统舞蹈锅庄舞。此时,徐长林会拿出老乡送给他的青稞酒,狠狠地喝上几口。他舍不得,舍不得即将离开草原站的同学们。几杯酒下肚,徐长林有些羞涩地被同学们拉进跳舞的人群。在一曲又一曲草原歌曲的陪伴下,徐长林忘记了时光的飞快流逝。
徐长林和同学们一起歌唱,一起舞蹈。他们用热情点亮了草原夜空的繁星,用最真挚的感情祝福彼此。每逢此时,同学们会集体哼唱起一位老师编写的诗:“雪域高原四十载,科教育人三千名。奉献青春在草原,默默无闻守站人。”
“我太高兴了!只要能与同学们在一起,我愿永远守在草原站。”
记者手记:2015年10月,徐长林的优秀事迹得到了中央电视台《聚焦三农》栏目组的关注,并将他作为2015年“三农”领域的重大典型,推荐参选CCTV年度“三农人物”评选。随后,中央电视台派出采访团对徐长林的先进事迹进行了实地采访。我们共同参与了本次采访报道。
采访中,当我们直截了当地问徐站长,“这么多年来,有没有想过放弃这份工作?”徐站长认认真真地回答:“想过。但坚守草原站的信念,从来没有动摇过。乡亲们需要我,同学们需要我,我自己也离不开草原。”“那如果让你重新做一次选择,你还会来草原站,做守站人吗?”“会的。毕竟前辈们打下的基础,不能在我们的手里荒废。”是啊,身为1978年的大学毕业生,找份安逸的工作还是很容易的。而徐长林的选择,就是做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守站人。
从1978年到现在,没有人能丈量清楚徐长林在草原上留下的足迹。他是草原站建站以来任期最长久的站长。在试验站,徐长林是没有假期的。甚至在暑假,他因为要负责学生实习,会比其他老师更加忙碌。城市里的生活,肯定要比草原站繁华、便捷、丰富,这也是草原站多年来一直留不住人的问题之根源。徐站长一直强调说自己是一个平凡的人,也身处在平凡的岗位。可就是在这平凡的岗位上,在不起眼的草原上,却有着这么多感动人心的故事。
徐长林率真朴实,为了心中简单而又崇高的信念,在马牙雪山的脚下无怨无悔,一守就是两代人的青春年华。三十八年的时间里,他经历了太多艰辛,可他却不愿被贴以任何标签。徐长林认为,他只是干了自己应该干的。徐长林的职业责任感与敬业精神交织在一起,成就了一番传道育人的大事业,为草原站升起了不落的太阳,这太阳的光芒不仅温暖,而且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