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弄里—碗面

06.08.2015  13:48

插画:chaPoo

    杭州有条南宋御街,是否当年皇帝老儿走的道,真假难辨,经人工做旧,美得失真。

    顺着御街一直走,是太庙遗址,现在只是一个供大妈跳舞老头儿打太极的广场,就中央留一截儿石墙。

    在御街半道儿上,一条不宽不窄的斜坡路,比街宽一点,比马路又稍窄,远远望去,只见一列粉墙黛瓦的典型民居,走上去,似乎能望到山头。在这半道儿上,又有一条更小的里弄:大马弄。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市井。

    走是走不过去的,只能顺着人潮向前涌动,混合着鸡鸭的屎尿味,虾蟹带鱼的咸腥味,卤味白切羊诱人失控的香料味,还有听不懂的吆喝声浪。

    这一个市集—“——一个”这种说法不确切,应说“一条”,狭窄,无分岔,一条道走到底,便只能折回来了———视野开阔,因为房子矮小,似乎专为做店面而用,做店面也小得滑稽,只放得下一方稍长的案板,密密匝匝一片连一片,只需稍抬头,便是天。天倒是开阔得很。

    我与朋友顺着人潮涌过去,又逆着挤回来,挎着旅行包,胸前挂着相机,活像闯入禁地的呆头鹅。

    市集正中心有一片小店,仅此一家,走多一步即会错过,却开了三个门———临街一个,与店同大,右边摆白切羊案板,左边却是便携收音机摊子,只留了窄窄一条缝可挤入店内;旁边也有一个半间门面大小的,似乎只供老板娘出入忙活;后头则是老板专属的。

    实在是小,且老。六个平米左右,摆三张塑胶方桌,已是既靠墙又不靠墙了。菜单钉在墙上,不过五六样吃食,大得可以,老旧不堪,但远不及另一面墙上乌漆斑驳的老挂钟。

    老板娘收拾得干净妥帖,像招呼着回家转的女儿:“来玩的?坐吧坐吧,想吃什么?”一边不停手地拾掇着,“吃个小馄饨吧,蛮好的。片儿川也好,我们这里的特产来的。

    那就一个小馄饨,一个片儿川。

    小馄饨没有猪骨鸡壳大地鱼熬就的浓郁腥香,只似家中随手一滚的清汤,明明白白,干干净净,就是洋红的虾皮,青绿的细葱花,还有掐成一朵一朵的紫菜,同样大小的馄饨透着肉色卧在碗底,“尾巴”却在水中央微微摇曳荡漾着。

    片儿川则硕大的汤盆儿一片酱黑,汤满上盆沿儿,一眼看不到面条,只看见堆了满满的菜叶子,细看才认得是腌雪菜,茭白切了薄薄的椭圆片儿,还有肉片,都浑然一色。卖相不讨好,一尝,却鲜中透着一股异香,既有植物的清香,又透着类似菌菇的幽香,已经深深地渗透到面条的骨子里去。茭白焙得微焦,轻咬则脆嫩即断,鲜甜无渣。

    这一大一小,不过才3元6元。

    又有街坊进门:“来一份片儿川!”原来,“片儿川”应该这么说:pianrchuan!

    离了这烟火人间,真的要开始启程,到那“天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