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库》苦旅
我只想用最平实的语言讲述一段有关《四库全书》的故事。一位年逾七旬的老学者讲完之后对我说:“带着心,把它传承下去。”我说:“好的。”
《四库全书》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项文化工程,是中华传统文化最丰富最完备的集成之作。由乾隆皇帝亲自主持,由纪昀、陆锡熊任总纂官,前后出任包括皇子、军机大臣在内的正总裁16人,副总裁12人,校阅官182人。聚集实贤360人,从民间征、借图书12237种,全书分为经、史、子、集四部,共计36304册,6752函。成书之后由3826名誊录生,夜以继日的抄写了整整16年才将七阁四库全书完成。《四库全书》所用的纸张是特制的,非常考究,宫廷北四阁全部用金线榜纸,南方三阁用坚白大史莲纸,每卷书都用缎面包被装裱,每页字8行,每行17个字,全部用“馆阁体”书写,端庄规范,笔笔不苟,如出一人。乾隆皇帝仿照宁波天一阁的设计,克隆了七个藏书楼,将四库全书分置各地,加上底本,一共八部。
巨额投入,官方重视、舆论操作或许并不足以显出《四库全书》的伟大,而是他对恶劣环境的直接回答,他的最佳背景也许不是金色,而是黑色。《四库全书》的底本最为珍贵,收录了大量的孤本、善本。成书后存放于翰林院,“文源阁”存放于圆明园,1860年相继被英法联军付之一炬;南三阁中的“文汇阁”存于扬州大观堂,“文宗阁”存于镇江金山寺,分别被太平天国纵火烧毁,片纸无存。
“文津阁”成书后存放于承德避暑山庄,1913年“京师图书馆”成立后,将热河的四库全书运回北京,后在王国维、鲁迅等众多知名学者的保护下,“文津阁”成为我国现存的唯一一部原书、原架、原函未丢失一卷的“四库全书”。
“文渊阁”成书后存放在故宫,现存于台北故宫博物院。1933年的一个深夜,故宫博物院的工作人员将包括文渊阁《四库全书》在内的国家宝藏装在13971个箱子中,秘密出京,踏上了漫长的护宝之路,没有来的及叩拜年迈的双亲,没有来得及拥抱新婚的妻子,没有来的及多看一眼襁褓中的孩子,几经波折,历尽艰险,足迹踏遍大半个中国,他们当中,有的人在护送途中殉职,有的人随宝物去了台湾,全部客死他乡,再也没有回来。
“文溯阁”成书后存放于沈阳故宫,1900年八国联军进犯北京,沙皇俄国在“文溯阁”屯马,离开时丢失39卷,马上组织了第一次补抄,1917年袁世凯想称帝,奉系军阀段芝贵为表忠心将“四库全书”运到北京故宫,以助皇威,最终皇帝梦破灭。1920年,末代皇帝溥仪以120万银元将文溯阁“四库全书”卖给日本政商,消息传出,举国哗然,张学良以出兵相要挟, 将“四库全书”迎回了沈阳,成为当时 “满洲图书馆”的镇馆之宝。9.18事变后,日本迫于举国抵抗的压力,几次筹划,始终没敢将“四库全书”运出国门,他们终究不会明白他们做到了贪婪无耻的掠夺我们的资源,丧尽天良的奴役、屠戮我们的人民,但对这些脆薄的纸页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胆怯,这是我们民族的魂,宁为玉碎,绝不苟且。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中国政府从苏联红军手中接管“四库全书”,发现缺失72卷,马上组织第二次补抄,1965年,中苏关系恶化,中央决定将文溯阁“四库全书”运到甘肃兰州。1966年,就在“四库全书”即将起运的时候,“文化大革命”爆发,省委书记汪峰冒生命危险辗转与兰州军区司令员张达志取得联系,将四库全书秘密从土门墩接站,以军车运至永登连成土司衙门,后运至榆中甘草店,直到2006年10月,“文溯阁”建成,四库全书回到了母亲河畔,重见天日,成为了我们甘肃的骄傲。
“文澜阁”—南三阁中的最后一部,成书后存放与杭州西湖孤山脚下圣因寺。1861年太平天国李秀成二破杭州,阁毁人亡,百姓哄抢,面对“文澜阁”浩劫,杭州藏书家丁申、丁丙痛心不已,收购抢救,最终只收回9026册,仅占全书四分之一。修补工程十分浩大,经过几次重抄修补后,存与杭州宗经阁,1953年,“文澜阁”几经辗转,落户于西子湖畔青白山居,他是国民党著名将领杨虎为自己修建的私人官邸,这座本用于落叶归根、颐养天年的别墅成为了”文澜阁“休憩的家园,而他的真正主人却在投诚之后的几年叛国投敌,晚节不保,一生没能在青白山居住过一天。
至此,三部半的四库全书留存于世。我相信讲到这里他的实际意义已不是给社会以知识,而是作为我们中华传统文化的象征而存在着,让人联想到中国文化保护和流传的艰辛历程,联想到一个古老民族对于文化的渴求是何等的悲怆和神圣。我联想到我的父辈这代人,唱着热的发烫的红歌长大,青春的激情在时代的熨烫下燃烧又冷却,燃烧又冷却,而我们这代人儿时对于古文化冷淡、生疏,童子功并没有打下,只能在成年后凭兴趣从头再来。如今,传统文化已越来越受到重视,终究好像喧闹中刻意维修的幽径,美则美矣,却因为已缺乏了广阔的社会必须性,而少了那份自然、随顺和诚恳。因此,面对未来,我希望我的孩子不要去追求绚丽的张扬绽放,只希望他能有一个朴素的转身,多看看我们的祖先来时的路,他会发现,时代虽然进步很快,但智慧前行的脚步却并不迅速。
最后,我本想说“溯本求涧“,本想说“不忘初心。”但老师的话还是久久在我耳边萦绕,带着心把他传承下去,希望您也能由衷的说一句:“好的”。
武威市凉州区地税局 王捷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