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资危机凸显央企钢贸利益链 中远担责仓库监管
钢贸风险仍未见底。柏可林摄
钢贸贷款危机犹如一副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震动着整个金融体系。资金链断裂、加大杠杆、重复质押……因钢贸商而起的融资危机,受伤的不仅仅是银行,其殃及范围之广,连处于同一链条上的钢贸央企也难以幸免。分析人士指出,钢贸贷款风险仍未见底,2014年将是钢贸风险最终大面积爆发的一年
从“本以为能赚上一笔”的“香饽饽”,沦落为“只想拿回自己投资”的“烫手山芋”,前后不过4个多月时间,但却让上海祝源企业发展有限公司(下称“上海祝源”)负责人杨齐(应当事人要求,化名)感受到了他“创业初期那些年大起大落”的“痛苦”感觉。
“没办法,如果不想成为自己的精神负担和企业的资金负担,只能走法律程序了。”6月11日晚,一边泯着茶,杨齐一边无奈地苦笑,“虽然知道对方是央企旗下子公司,官司的最终执行效果还不得而知,但总比空等希望,或什么都不做更好。”
说这段话之前,杨齐刚刚接到一句口讯:被起诉方希望祝源“低调一些”,甚至“没必要走法律程序”。但他决心已下,期望能在8月底之前开打官司,并尽快解决纠纷。“这不是为自己谋利的问题。因为自己的企业也欠着银行贷款,更不可能原地踏步,不向前发展。”他对《国际金融报》记者坦言。
杨齐的苦恼来自2013年10月和12月的一次债权转让行动。
《国际金融报》记者辗转获得的一份资料显示,当时,杨齐所在的公司上海祝源分两次与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公司上海市分公司(下称“华融资产上海”)签署了债权转让协议,以总计约4680万元的代价,拿下了华融资产上海的债权包。
目前,中国有华融、长城、东方和信达四大资产管理公司,被业界俗称为“坏账处理公司”。其中,华融资产主要是处理国有大银行的不良资产。《国际金融报》记者了解得知,杨齐拿下的债权包就是国有大银行遗留下来的坏账,具体主要涉及的是钢贸领域的坏账。
按杨齐的说法,在对这个资产包的处理过程中,祝源可以与欠债的钢贸商打交道,也可以向第三方担保公司讨债,但更主要的是和当时担任仓库监管方的中国远洋运输集团总公司(下称“中远集团”)旗下两家孙子公司(下称“中远方”)——上海中远物流配送有限公司(下称“中远物流配送公司”)和中远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上海分公司(下称“供应链上海公司”)打交道。
“就我们来说,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中远方只愿意赔付1.5亿元资产包的5%,即750万元给我们。”杨齐说,这让我觉得不可接受。
对于杨齐的诉求和说法,《国际金融报》记者辗转联系到了中远物流配送公司的负责人李虎。但他因“人在医院”,最终还是婉拒了记者的采访要求,且不肯透露有关的细节。
与此同时,记者在调查中却意外了解到,当年钢贸商找中远物流配送公司和供应链上海公司作仓库监管方,不止可以获得更多的银行贷款,就连这两家公司也能从中获得“1.5个点”(贷款额的1.5%,据业内人士称,后降到了1.2%)的监管费收益,甚至可能还存在反复质押、监管骗取银行贷款的行为。
“钢贸领域反复质押、联手少数央企骗取贷款等现象,在钢贸发展最疯狂的时候,太普遍了。”多位钢铁业内人士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只不过,经历了这两年的低潮期和银行的打压后,基本上都收敛了。”
“接了烫手山芋”
2009年,杨齐曾是一名钢贸商,自称“见到钢贸商最好的和最疯狂的年代”,也看到了“这两年的迅速没落”。但他庆幸的是,在“最疯狂的时间段”,他选择了退出,转而做了其他生意。
然而,2013年8月,经人介绍,他重新参与到了钢贸领域,方式是从华融资产上海公司购买了国有大银行遗留下来的坏账资产包。
这种方式在钢贸和金融领域并不鲜见。上海双盛钢铁贸易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叶明海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解释,这种坏账资产包对银行来说,是个省时省力的办法,“打比方说,企业欠银行5亿元,银行以4亿元的价格把债权卖给第三方公司,第三方公司又从中赚取几千万元。总体来看,是一笔各取所需的交易”。
叶明海还解释,第三方公司往往有能力对欠款企业进行摸底,在了解到他们具有一定还款能力之后再接下次级债。相比于银行,他们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催促欠款方还钱。对于银行来说,这种转让债权的方式会带来一定的经济损失,但也不失为一种壮士断腕的做法,“好过在一棵树上吊死”。
“2013年10月29日和12月25日,公司两次购买了华融的坏账资产包。”5月底的一次会面中,杨齐对《国际金融报》记者介绍了具体情况,资产包的总价是1.5亿元,上海祝源花费了4680万元左右购买了这个资产包。
对于他的说法,《国际金融报》记者获得的一份内部的《标的债权清单》复印件显示,里面共涉及到19家与钢贸有关的企业,债券总额相加,约有1.5亿元对银行的总欠债。这符合杨齐上述透露的数据。
但潜在的疑问是,既然知道当年钢贸商欠了很多债,并遗留下来了风险,且不少钢贸商早就不像以前有这么多现金流了,那么,为何还要选择购买坏账资产包?
“大致基于两点。”杨齐解释,“一方面,华融资产上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对外出售坏账资产包,吸引接盘者。之前,据我所了解,基本上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和风险。另一方面,公司进行过一项对比,去年某个时间段,中远上海这边还因监管责任,赔付了3000多万元给另一家央企中国铁路物资上海有限公司(下称‘中国铁物上海’)。”
针对上述说法,记者辗转获得了一份《民事判决书》的复印本,判定中远供应链管理公司交付中国铁物上海钢材(按原监管的数量),并参考“我的钢铁”网站的钢材参考价向中国铁物上海赔付损失。
事实上,中远供应链公司也曾被其他央企要求赔付。2013年6月,A股上市公司中材国际就发布公告称,中国中材东方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下称“东方贸易”)曾与中远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签署《仓储保管合同》,约定将钢材货物仓储在中远供应链的仓库中,由中远供应链进行仓储保管。
“但中远供应链未能依约交付东方贸易开具的8份仓单项下总计5.73万吨、价值2.15亿元的钢材货物,给东方贸易造成了巨大损失,中远应承担全部赔偿责任。”中材国际当时发布的公告显示。
“至少基于上述两点因素,让当时的我都认为,要债并不困难。”杨齐进一步说,“我最开始的诉求是1.5亿元的资产包,讨要回来8000万元。后来,不断和中远上海这边沟通,降到了5500万元。然而,到目前为止,中远一方只肯赔付750万元左右。”
“没想到,我最终接手的是个‘烫手山芋’。不得已,我只能将他们起诉到宝山区的法院。希望通过司法程序解决我的利益诉求。”杨齐称,“因为,我自己的企业也需要资金流来盘活。”
6月10日,《国际金融报》记者与李虎取得了联系,但他本人未回复记者的采访要求。但一位与李虎打过交道的人士对《国际金融报》记者透露,李虎属于“新来者”,并没有参与当年中远配送公司和供应链公司那波贷款潮,且在他治下,中远上海这边或没有再做与钢贸有关的贷款业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