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疯长的“继马桩”

21.01.2015  13:26

    离别故乡在外打拼已经30多年,30年,足有两代人又走出了故乡的怀抱。多年来,无论身居何地总有一条相思之线将我与故乡紧密地联系一起,虽然那里人烟稀少,土地荒芜。那片我最初追梦的地方,如影随形,眼前总是浮现崎岖的山路,巍峨的大山,零零散散的村庄,孤立的榆树,几近卑微的小草。

    哦,小草,那种叫“继马桩”极其普通的草。

    我不知道它的学名,类似彬草,叶细长,簇生,牛羊、大牲畜不敢食用,据说有毒。我也曾亲眼见到一头从新疆购买的驴子,不认识继马桩,吃后呕吐,不咽其他草类的事。食草动物只能对它敬而远之。

    干旱年份,其他草类被牲畜消耗殆尽,荒山遍野放眼望见的绿色大部分是继马桩。

    继马桩唯一的用途,就是等到秋后,籽粒成熟,收集其茎秆,绑扎成扫帚,清扫屋子,轻盈、干净、很耐用。

    继马桩不是北山夏秋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它不像柠条扬满灿烂的黄色花朵,被整齐划一播种,足以吸引人的眼球;更不像其他野草受动物青睐,果腹增膘;它是不起眼的草本植物,常年默默无闻,傲然屹立贫瘠的土地,不占据耕地与庄稼争夺养分,避开树木杂草,成长于最荒凉的地方,只要有一抔土,依靠自己顽强的生命力,发芽,茁壮生长。

    渺小的,不值一提的小草,我却要大声赞美。

    我的故乡北山生长着各种野草,许多我是说不上名字的。狗尾草,一种生长在耕地里的,柔弱、芊芊玉立,我们那里称它“谷育子”,名字也不赖,挺招人喜欢;彬草也是极其耐旱的,清脆细长,极适合牲口的胃口,小时候拔草主要是它,夏秋牲口需要大量绿草的季节,一度难以找到;苦苣菜虽然也是杂草一类的,但现在成了人们争相大快朵颐的美味佳肴,登上了大雅之堂。

    柠条张扬遒劲,狗尾草倩倩迷人,彬草柔细耐用,苦苣更是受人喜爱。继马桩是猥琐的,用途也是极其有限的,春发、夏长、秋实、冬枯,历经烈阳狂风、雷雨交加、秋霜残雪,总是寂寞地低调生存,微小到甚至被人们忘记,好多人不知道它的名字。

    它们,遍布于榆中北部荒山,永不褪色的小草,简直就是生存在那片残酷环境北山人们的写照:勤劳、朴实、顽强。

    小虎子就是一根继马桩。即使过了不惑之年,他亦然是驻扎我心中的一个好人。

    小虎子和我同龄,我们从小是玩伴,现今分别居住两个不同的城市,至今单身。偏僻贫穷的地方环境造就了许多成年男子组建不了家庭,独善其身,忧郁而终。小虎子并没有多少的忧愁,勤快地打工,不愿意哪怕只有一日在空寂无聊里度过。那座城市地处沙漠边陲,风沙任意肆虐街道,迷住双眼,他打算永远在那儿生存下去。

    他每年交一笔丰厚的养老保险,无奈地说,也许终身无伴,但不能过得凄凉,老了,不能动了,可以进养老院。现在我们的社会养老体系还不太完善,真能如他所愿吗?

    他在车站、市场当临时装卸工,身体素质不强,但还是坚持了下来,为了生存嘛。让他不省心的是80多岁的老母,大约六年时间,老母瘫痪在床,十年如一日,母亲的饮食起居,看病住院都是他一个人料理。

    他有4位兄长,全部成家,供养子女上学,结婚成家,好像都很有责任心,却很少关心自己的母亲。

    小虎子将生病的母亲接到了打工的城市。六年时间,弹指一挥间,可要侍候一个瘫痪的老人是何等的不易。想像都令人害怕,既要细心照料不能活动的老人,又要打工挣钱,不能断了生活费的来源,况且,老人要经常花钱治疗。也许是一份浓浓的孝心感动了上苍,老人能拄着拐杖下地行走了。

    多年后听到一位庄邻说,小虎子母亲在山村生活时,儿媳们大都不理睬,生了一场疾病,被村医判了“死刑”。小虎子知道后立即从打工的城市返家,搀扶着生病的母亲搭上去城市的客车,到大医院治病。车行至荒无人烟的地方。母亲晕车厉害,无法坚持;因为是长途客车,不能随人愿。小虎子只得背母亲下车,无奈地看着载他们的客车远去。那时候山路上客车极少,他们下车的地方离附近的集镇少说也有10公里,不知道小虎子是否堵住了车,或者是一步一步背着母亲去附近的集镇搭车。后来,他母亲在医院治疗了一个多月身体康复了。但半路下车后的经过成了谜,谁也不再问起。

    如此之子,老人的晚年真幸福。新闻媒体经常报道孝敬老人的先进事迹,莫过于此吧!

    相比之下,我是何等汗颜。我的老人虽然健康,但我能照料他们几回呢,能给他们多少的幸福感。偶尔想起,便是泪水涟涟。又是一年春又尽,百花盛开,绿荫匝地,那些不起眼的继马桩又迎风挺立在故乡的荒山野岭,故乡因此而令人深受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