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说相声的80后

14.07.2014  07:11

王鹏左和师傅李金辉表演相声。受访者提供

  原标题:说相声的80后 

  对于28岁的王鹏来说,相声,不再仅仅只是电视屏幕上的传统艺术,更是平日里柴米油盐的生活。

  见习记者 王学涛 记者 赵莉

  “包袱抖出去的时候,大伙开怀大笑,那感觉就像世界杯进了球一样。”

  华灯初上,淅淅沥沥的小雨打落在城市的路面上,倒影中城市的影像逐渐模糊起来。

  7月9日晚7时许,在甘南路与永昌路的交会处,一家名为“快乐兰州”的相声茶社里,一场演出即将开始。准备上台的王鹏在后台穿好马褂,并认真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袖,作为一名相声演员,保持良好的仪表是对观众最基本的尊重,在这一点上王鹏从不马虎。

  晚上8时,演出正式开始。先前喧闹的观众逐渐安静了下来。王鹏背着手,眼睛一瞥,摇摇晃晃地走上舞台,喊了一声“亲戚们好”! 台下的观众立刻大笑起来,用喝彩声给他鼓劲儿。这天晚上,王鹏是和师傅李金辉一起表演相声《戏说兰州话》,这是他最拿手的曲目。

   “吃地油饼子端地碗 。”

  “戴地草帽子打地伞!”王鹏刚刚说出上一句,紧接着台下的观众就很默契地喊出了下一句。这是在王鹏的表演过程中很常见的一幕,因为很多观众会经常来茶社听相声,所以对一些曲目的内容很是熟悉,常常是台上演员刚刚说完上句,现场观众就喊出下句。

  观众的回应好像一剂灵药,让王鹏的表演更加自如和流畅起来,表演过程中还不时跑到台前和观众互动,现场不时地爆发出大笑声。

  舞台上的王鹏,时而搞笑,时而耍宝,一边表演一边享受着所有的观众给予他的掌声和喝彩,说不出的风光与鲜亮,此时的他,与两个小时前眉头紧锁的状态判若两人。

  7月9日的雨下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6时多仍然没有停下的迹象。演出前,早早就来到茶社准备晚上表演的王鹏,则对着外面的雨愁眉不展。

  “雨这么大,今天晚上观众肯定会比较少。”王鹏皱着眉头说,“别看我们是演员,但也是靠天吃饭的。下这么大的雨,别说观众了,就连我们也不愿出门。但是观众不出门可以,我们就不行,因为哪怕是只来一个观众,我们的演出就得正常进行。”

  王鹏有些心焦,不停地在茶社里转来转去。这是个古色古香的小剧场,八仙桌、太师椅、青花瓷的盖碗茶、相声折扇、红灯笼……整个小剧场弥漫着一种古朴的气息,仿佛让人回到了民国时期的戏园子,但这种沉静的氛围显然没能缓解王鹏的情绪。

  “怎么样啊,今天晚上来了多少人啊?”王鹏的小师妹李倩也赶到了剧场。李倩的声音有点娃娃音,说话很快,说话间眼神匆忙地扫过观众席,然后锁起眉头,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情。

  一个小时后,观众陆续到来,冷清的茶社渐渐热闹起来,但直到演出开始,现场也只来了十几名观众,较平常还是少了很多。王鹏收起失望的情绪登台演出,舞台上的王鹏似乎忘记了台下只有十几名观众,很快就进入了表演的状态,诙谐幽默的表演让台下的观众不时地捧腹大笑。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半个多小时后,王鹏和师傅的表演在观众的掌声与叫好声中谢幕。走下舞台的时候,王鹏哼着小曲,背着手,晃动着身体慢慢走到后台。“包袱抖出去的时候,大伙开怀大笑,就像世界杯进了球一样,所有人都在为你鼓掌,心里特别高兴、特别美的一种感觉。”

  王鹏觉得自己成功了,不仅仅是因为表演水平在日益精进,更重要的是,他在说相声中找到了乐趣,感受到了相声所带来的快乐。

  王鹏今年28岁,这已是他说相声的第五个年头。2009年,王鹏从西北师范大学旅游管理专业毕业。在经过一个漫长而慎重的选择过程后,他最终选择放弃了做一名专业对口的导游,而是决定拜师学艺,说相声。

  “我也做过导游,但是时间特别短。虽然导游和相声一样,都是靠耍嘴皮子吃饭,但是导游解说的景点、内容都是固定的,是死的,而相声却是活的,是一种在生活中不断创造和创新的过程,而且我从小就喜欢相声。”王鹏说,从上小学开始一直到初中高中,他的相声都是学校新年联欢晚会上必备的压轴节目。

  2009年,经过朋友的引荐,王鹏投入相声艺术家李金辉门下拜师学艺。“相声界传统的拜师仪式非常严格,要给师傅磕头,跪拜。”回忆起当年拜师的场景,王鹏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而王鹏也由此正式成为了一名相声演员。

  拜师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在谈到最初的学习阶段时,王鹏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枯燥,非常的枯燥。”刚开始学相声的时候,要经常去师傅家练功,一练就是两三个小时,师傅家墙上有一面大镜子,他们就对着镜子练快板、绕口令,说贯口。师傅便在一旁给他们纠正形体上的动作和语言上的发音。

  更多的苦闷来自练习时的单调。有时候,一段绕口令要背五遍、十遍、二十遍,“而且每一段并不是背会那么简单,而是要用自己的话表达出来,而且要说得逗乐、好玩,这就需要真功夫了。”

  王鹏第一次登台表演是在2010年。当时说的是传统相声《八扇屏》。“那时候就因为一个手势,师傅给我纠正了六遍,最后师傅也着急了,直接拿了扇子就打。”王鹏笑着说起当时的情形,“要想人前显贵,就得背后受罪,演员这个行业更是如此,其实我们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们平常练功都很刻苦,师傅打我们、骂我们也都是为了我们好。”

  如今,相声已经成为王鹏生活中的一部分,虽然每天晚上结束表演回到家就已经将近十二点,但他还是保持着回到家之后听一些经典相声桥段的习惯。在日常的生活中,他也时时惦记着对相声素材的挖掘。

  “有时候可能正在做一件其他的事,比如吃饭、睡觉、走路,但是脑子里就会突然闪出一个好包袱,就会开心好长时间。因为相声不像电视那样,可以给你一个画面,不用你去思考就能得到信息。说相声只凭一张嘴,要通过语言和肢体去塑造出一个画面,还得逗人发笑。所以包袱的材料都来源于生活,需要细心的观察和琢磨。”王鹏手里比划着说。

  从最初的一名相声业余爱好者,到如今能够光彩照人地站在台上演出,王鹏说自己的成长之路离不开师傅的悉心教导,但更离不开家人的支持。从最开始练习的枯燥,到后来表演平淡时的苦闷和彷徨,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父亲说的“无论你选择什么行业,只有你用心、下功夫才能干好”。

  而现在,王鹏觉得自己成功了,不仅仅是因为表演水平在日益精进,更重要的是,他在说相声中找到了乐趣,感受到了相声所带来的快乐。

  “这就像是一个刚上厨灶的厨师,你必须得了解观众喜欢什么样的口味,才能做出符合观众口味的菜。”

  “接下来出场的是快乐兰州唯一一个女相声演员—李倩—!” 王鹏在后台品味着相声给自己的生活带来的酸甜苦辣,前台的报幕员小胖则故意用强调的语气将李倩的名字拉得很长。

  和李倩搭档表演的是黑子,他们表演的曲目是《K歌达人》,李倩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短裙,让人眼前一亮,说起相声来也毫不含糊。

  “轻轻地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歌词是《大约在冬季》,可调子却变成了河南小调《编花篮》,再加上黑子在一旁的调侃,现场观众纷纷叫好。

  在相声茶社里,李倩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班主李金辉的女儿,她也是相声社中唯一的一个女演员。虽然没有专门进行过系统的训练,但是父亲很早就在家里教徒弟练功,这让她从小就对相声这门艺术耳濡目染。

  李倩在2010年毕业于兰州城市学院音乐表演专业,当时毕业后工作还没有定下来,正在复习考试,当时正好园子开了,父亲就让她过来锻炼锻炼,因为演员总是需要一个好的舞台、好的平台去成长。

  “这一锻炼就一直没能停下来,就一直锻炼到现在了。”李倩笑着说道。刚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吹萨克斯,吹葫芦丝,作为休息时的一个调剂。在吹萨克斯吹了21天之后,父亲和师哥们给她量身订做了一段相声《传统与现代》,在排练了三天之后便上台了。

  “很轻松,也很快乐!” 虽然女生说相声有很大的局限性,表演得太中规中矩,就没有自己的特色,但是表演过了,又很容易给观众留下浮夸的印象。但是即便如此,李倩仍然对自己目前的职业相当满意。而相声也给她的性格带来了很大的改变,之前她的性格比较内向,话不多。现在说话快了,变得幽默开朗了,也经常会和朋友开玩笑。由于出身于相声世家,家庭给了她很大的支持。

  “朋友们也非常羡慕我,每天都有不同的乐趣,把观众们逗乐了,得到观众们认可了,有自己的粉丝的时候心里会很开心。”李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

  “也有苦闷的时候,我们相声社的换活率是一周到两周,当有新活上的时候感觉很轻松,没有压力,但是有时候快到上新活的时候了还没有一点想法,那个时候是最痛苦的。”李倩说。

  但在师哥王鹏看来,最艰难的却是相声社刚刚起步的阶段。“很难,这就像是一个刚上厨灶的厨师,你必须得了解观众喜欢什么样的口味,才能做出符合观众口味的菜。”相声社最初开张的阶段,最少的时候只有四五个观众。“但只要我们开了门,就算是只有一位观众,也得表演啊。但是心里会很失落,因为五个人给你掌声和五十个人同时给你掌声,这不是一个概念。”王鹏说。

  夜在不知不觉地深沉下去了。将近晚11点的时候,演出结束了。在进行了简单的卸妆之后,大家各自回家。王鹏家住九州开发区,他每天晚上只能打车回家,车费大概需要20元,一个月下来五六百元,这对于他一个月两千多的工资来说已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雨后兰州的夜晚有些清凉,李倩穿上了来时带的外套,相声社已是一片寂静,外面,城市的灯火已渐渐稀疏,高楼在夜色里隐隐约约……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无论快乐忧伤,生活继续,无论有几个观众,明天的表演晚上8点准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