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解放,六军指挥部设在我们村

23.08.2014  13:00

  讲述人:朱永华75岁榆中和平镇小河村人

  兰州解放红旗插上兰州城头

  解放军炮兵拉炮上山

  国民党俘虏在解放军押解下通过市区

  营盘岭国民党军队遗留的碉堡

  今日小河村

  硝烟弥漫的战场,渐渐离我们远去,而留下的故事依旧令人神往。1949年8月26日,西北野战军在彭德怀的指挥下解放了兰州。

  兰山背后,309国道边,山沟深处,有一个小村庄——小河村。村子因河而得名。这是个非常小的村落,如今有六七十户人家。1949年时,这里只有20来户人家。这个不起眼的小村,离大路不远,抬头就能看见皋兰山的三营子。营盘岭的主峰就在三营子,解放战争时期,国民党军在三营子上修建大量的工事,至今三营子一带的田野里,还能见到国民党军留下的水泥碉堡。当时,国民党军将营盘岭、古城岭、沈家岭、狗娃山作为防守兰州的主阵地,这里也是兰州战役的主战场。

  1949年8月16日榆中解放以后,西北野战军所属各部逐渐展开,一野指挥部设在乔家营,十九兵团指挥部设在定远镇猪嘴岭,六军指挥部设在和平镇邵家泉一带……如今在这些地方,几乎每个上了年纪的人都能说出点当年的往事。彭德怀在这个山头上观察地形,那条沟里走过拉过大炮的车队,那边山腰掩埋着烈士。

  当年,一个10岁的小孩,目睹了征战的解放大军。今天,就让我们聆听他讲述的故事。

   护岭山上,彭德怀曾亲自察看地形

  这段往事,要从我们小河村的位置说起。小河村在半山腰的小坪地上,视野相对开阔,也便于隐蔽,站在这里就能看见窦家山、古城岭、营盘岭这几个山头,要是有望远镜就看得更清楚了。不过当年,我并不清楚这些地理知识,只顾着躲藏了。

  我记得从1949年四五月份,村子里就很乱了。首先是马家军四处拉壮丁,马步芳的手下凶狠得狠。他们不仅驻扎在村子里,还抓来百十人的民工,押到马家山等地修工事,处境很惨。修工事的民工前前后后在我们村里住了好一阵子,可我就没见过他们长什么样。为啥呢?这些人早上天不亮就起来走了,到了天黑以后才回来。走时,我没有醒来,来时我已经睡了。

  到七八月份,马家军从平凉一带退守兰州,局势更加严重。村子里一些年轻人也被拉壮丁了,人心惶惶,有财产的怕被抢劫,妇女怕被乱兵欺负。老人们商量说要躲一躲。于是,妇女小孩躲到了官滩沟。这时,正是夏秋时节,庄稼还是要管,不然吃啥?壮年人就到阳洼山的一个山洞中藏身。这个山洞很深,藏了六七十人,有我们村的,也有外村的。我爷爷和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留在村里,说上了岁数了,豁出去了,什么也不怕了,死就死了。人们走得很急,连家里的羊都没顾上赶。

  8月16日,解放军解放了榆中县城。19日,六军十七师攻占了九条路口。解放军逐渐收紧阵线,六军的主攻目标是皋兰山主峰营盘岭,指挥部也迁到邵家泉一带。

  邵家泉距离九条路口非常近,站在邵家泉的山腰上,就能将九条路口看得清清楚楚。九条路口是多条道路的交会处,不控制九条路口,各处敌人就能呼应。所以,只有占了九条路口,解放军的指挥部才能继续向前。

  从邵家泉和九条路口之间有一个岔道,这是条小路,紧靠着土崖开辟,很窄,但能过车。从这里下去,沿河谷而行,走不远就是我们小河村了。当六军指挥部进驻这里后,各路解放军也就相继抵达了进攻位置,发起一场试攻。结果,准备不足,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后来,彭德怀就到这里给各个部队领导开会。邵家泉村背靠连绵不断的大山,紧靠村子的地方有个独独突出的山峰,我们把它叫做护岭。这里地势高,视野开阔,是观察古城岭、营盘岭几个战场的好地方。在护岭上解放军修筑了一圈环形防御工事和碉堡。当时,彭德怀在护岭上,用望远镜察看过对面山头上的敌军工事。护岭附近有一条路,可通狗娃山。解放军的炮兵就是从这里经过的,部队有不少重炮,八匹马拉着的,可是遇到大的土坎还是上不去。没有办法,只能铲平土坎,发动人员,马拉人拽,才把炮拉了上去。

   电线密密麻麻,指挥部在我家

  我们在官滩沟躲到了8月19日左右。一天,父亲到官滩沟找我们。他带来消息说,马家军已被赶走了,村子相对安全了。父母商量再三,母亲仍旧留在官滩沟,父亲带我先回家看看。他们很担心家里的情况。

  走小路赶回家,谁知刚进村子,我就发现大不一样了。村子里、打麦场、田野里到处都是解放军。不过,他们说话很和气,这让我们放心不少。这时,村子里被抓走的三个壮丁也回来了。他们几个被国民党军抓走了,要把他们拉去守山头,可是解放军进攻迅速,国民党守军连他们自己也顾不上了,就跑了,被抓的壮丁就被解放军救回家了。

  等到了家里,气氛有些不对。门口有荷枪实弹的解放军。此时,村子里人家的门板都不见了,原来都被解放军借走了,或者用来修战壕,或用来抬伤员。我家上房的柜子上放着一排电话机,粗粗的电话线从窗户方格子中拉出。我明白这里肯定是个指挥部。

  不仅我们家里住了解放军,其他人家也有解放军的机构。朱永权家设有解放军的住院部,朱永虎家设的是抢救室。而九条路口一带则是解放军的后勤中心。

  我们这里虽然远离战场,可是,子弹仍旧乱飞,一个解放军被飞过来的流弹击中牺牲了。

  随着战斗进行,抬到我们这里的伤员也越来越多,有些伤员伤势过重没有抢救过来。有两个伤员当晚就死了,埋葬在村子附近的山坡上。先是用木头做了牌子,上面写着他们的姓名、职务、籍贯,我记得有班长、有通讯员。解放后,给他们立了大石碑,写着永垂不朽,后来又搬迁到了兴隆山烈士陵园。

  牺牲在我们村的解放军,最高职务的是一个营长。他牺牲后,乡亲们拿出给老人准备的柏木棺材,将他安葬了。

   进攻遭遇大雨,我带解放军挖洋芋

  8月23日,兰州下了一场大雨。道路泥泞不堪,导致后勤供应困难,进攻部队出现了弹药不足的情况。大雨也影响到了露宿野外的解放军,乡亲们尽最大力量为他们提供住宿,解放军则在山崖边,挖了洞避雨,至今山崖上还能找到解放军挖的避雨洞。一天,一个解放军找到了我,要我给他们带路。我问他干啥去呢?他说带他去洋芋地挖些洋芋。路我熟悉,地离村子不远,我带着他来到洋芋地,挖了些洋芋。最后,他给我2角钱的带路费,又拿出1元钱作为购买洋芋的费用。

  我家养着27只羊,当初跑得急,也没顾上羊群。自然我们非常担心羊群的命运。到家里后,羊群完好无损。我们都很高兴。可是,此时战斗并没有结束。再说,村子里全是部队,我们混在里头也不方便。其实,我们就在村子边上的一个窑洞中躲着。解放兰州,这场轰轰烈烈的战役中乡亲们没有伤亡,财物也没啥损失,乡亲们都很开心。相反,战后,不少人受了伤,有些人还死了。为啥呢?解放军走后,乡亲们到战场上捡东西。当时,马步芳为了鼓动士兵卖命,每人发了十个大洋。村民们到打死的国民党军身上摸大洋,结果踩中地雷死了。

  皋兰山有个人,战后赶着骡子去犁地,头一天,骡子踩中了地雷被炸死了。第二天,他借了头骡子,继续犁地,谁知又犁出了一颗地雷。他很生气,提起随身带着的镢头说,上次炸了我的骡子,这次你又出来了,看我不打死你。一镢头下去地雷爆炸了。

  总攻那天晚上,整晚上炮声不断,照明弹通明,照亮了半个夜空。等到营盘岭、窦家山、古城岭方向的枪声渐渐远去,我们才回了村子。到了家里,我去看羊群,一数,羊少了不少。只剩下几只山羊了。我赶紧回到院子,发现院子里有一个装粮食的囤子。囤子里溜尖溜尖地装着黑糜子,我们很吃惊,怎么这么多的黑糜子。囤上还有纸条写着:“老乡,我们宰了你们的21只绵羊,用这一囤子糜子折价做你们的羊钱。”再看房门,也安装上了,而且是新的。

  看着这些,我们感觉到一切与过去不一样了,一个新世界向我们走来了。